「我將感到驕傲,"他低聲地說道。
「那我就請詹姆斯爵士到這裡來。他現在正等在門外的馬車裡。至於我們,上校,咱們可以到你書房去,我來做些解釋。」
在這種關鍵時刻就顯出我是多麼需要我的華生了。他善於運用得體的提問和種種驚嘆詞來誇張我的偵查藝術,把我那種本來只是系統常識的偵察術給誇大成奇迹。現在我自己來敘述,就沒有人來捧場了。我只好照實敘述,就象那天在上校書房裡我對著幾個聽眾所說的,其中還包括戈弗雷的母親。「我的方法,"我說道,「就建立在這樣一種假設上面:當你把一切不可能的結論都排除之後,那剩下的,不管多麼離奇,也必然是事實。也可能剩下的是幾種解釋,如果這樣,那就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加以證實,直到最後只剩下一種具有足夠根據來支持的解釋。現在我們就用這個方法來研究一下當前這個案子。起初,提到我面前的有三種可能的解釋,可以說明為什麼這位先生在他父親莊園的小屋裡被隔離或禁錮起來。可以認為他是由於犯罪而逃避,或者是由於精神失常而不願住瘋人院,最後是因為有某種疾病而需要隔離。我想不出其它解釋。那麼,就需要把這幾個結論加以對比和甄別。
「犯罪之說是不能成立的。本地區並沒有尚未破案的犯罪報告,這我十分清楚。如果說是尚未暴露出來的犯罪,那從家族利益來說應該是把他弄走或是送出國外,而不是藏在家裡。我看不出這條思路有什麼可能成立的地方。
「精神失常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小屋裡有的第二個人可能是看守人。他走出來以後把門倒鎖上,這就加強了上述假設,說明可能是強行禁閉。但另一方面,強制不可能是很嚴的,否則這個青年就不會跑出來去看一眼他的朋友了。多德先生,你記得我曾探索論據,比如問你肯特先生讀的是什麼報紙。如果是《柳葉刀》或《英國醫學雜誌》,那會幫助我思索。但是,只要有醫生陪同並上報當局,把瘋人留在家裡是合法的事。為什麼這樣拚命保密呢?因此精神失常的設想也不能成立。
「剩下的第三個可能,看來雖然稀奇,卻是完全符合實際情況的。麻瘋在南非是常見病。由於特殊的機遇,這位青年可能受到感染。這樣一來,他的家屬處境就十分困難了,因為他們不願把他交給麻瘋隔離病院。為了不露風聲、不受當局干涉,必須嚴守秘密。如果給以適當報酬,不難找到一位忠實的醫生來照顧病人。也沒有理由在晚上不讓病人出來。膚色變白是這種病的普通癥狀。這個假設的論據是十分充足的,以致使我決心把它當做已被證實了那樣來行動。當我初到這裡,發現給小屋送飯的拉爾夫戴著浸了消毒水的手套,這時候我連最後的疑點也消除了。先生,我只寫了一個詞,就告訴你秘密已被發現了,我之所以寫而沒有說出來,是為了向你證明可以信任我的謹慎。」
我正在這樣結束我的小小分析時,門開了,那位莊嚴的著名片膚病學家被引進來了。但是破例地,他那獅身人面像般嚴肅的臉今天解凍了,眼中流露出人情味兒的溫暖。他邁步朝上校走過去同他握了手。
「我往往給人帶來壞消息,"他說。"但今天的消息不那麼壞。不是麻瘋。」
「什麼?」
「典型的類麻瘋,也就是魚鱗癬。是一種鱗狀的皮膚疾病,影響儀容,非常頑固,但有治癒的可能,絕無傳染性。不錯,福爾摩斯先生,確是非常的巧合。但能說完全是巧合么?難道沒有一些未知的因素在起作用么?或許這位青年在接觸病人以後的恐懼心理產生了一種生理作用,模擬了它所恐懼的東西?不管怎麼說,我可以用我的職業榮譽來擔保——呵!夫人休克了!我建議由肯特先生護理她,直到她從這次驚喜性休克中復原為止。」
三角牆山莊
我與福爾摩斯所經歷過的冒險,再沒有比這次更突然、更富戲劇性的了。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到他了,也不知道他近來活動的方向是什麼。但是這天早上他談興不錯,他剛讓我坐在壁爐一邊的舊沙發上,而他本人銜著煙斗坐在對面,就有人來了。如果我說來的是一頭髮狂的公牛,也許更能說明我的意思。
呼的一聲門被沖開,闖進一個巨大的黑人。要不是面目猙獰,他將會給人一種滑稽之感,因為他穿著一身鮮艷的灰格西裝,飄垂著一條橙紅領帶。他那寬臉龐和扁鼻子使勁伸向前方,兩隻陰沉的黑眼睛冒著抑制不住的怒火,並輪流打量著我們兩人。
「你們兩位誰叫福爾摩斯?"他問道。
福爾摩斯懶洋洋地把煙斗舉了一下。
「哈,原來就是你嗎?"這位來訪者說著,以一種令人不快的鬼祟輕步繞過桌子。「你聽著,福爾摩斯先生,請你不要多管閑事,讓人們各管各的事。你聽懂了嗎?」
「說下去,"福爾摩斯說道,「很有意思。」
「哈,你覺得有意思,是吧?"這個蠻漢咆哮道,「等我收拾你一頓,你就不覺得有意思了。我對付過你這種人,收拾過之後他們就老實了。你看這個,福爾摩斯先生!」
他伸出一隻碩大無朋的拳頭在福爾摩斯鼻子底下晃。福爾摩斯滿有興緻地細看著他的拳頭。"你是生來就這樣兒的嗎?"他問道:「還是慢慢練出來的呢?」
不知是由於我朋友那冰冷的鎮靜,還是由於我抄起了撥火棒的緣故,總而言之這位訪客的態度變得不那麼神氣活現了。
「反正我已經警告你了,"他說。"我有個朋友對哈羅那邊的事有興趣——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他用不著你多管閑事。明白嗎?你不是法律,我也不是法律,要是你管閑事,我就不客氣。記住沒錯兒。」
「我早就想見見你了,"福爾摩斯說。「我不讓你坐了,因為我不喜歡你身上的氣味。你不就是斯蒂夫-迪克西,那個搞拳擊的嗎?」
「這正是我的名字,你要是說話不客氣我就收拾你。」
「那你倒用不著,"福爾摩斯使勁盯著這位客人的奇醜無比的嘴巴說。「不過你在荷爾本酒吧外頭殺死小夥子珀金斯的事——怎麼著!你怎麼要走哇?」
這個黑人一下退縮了回去,面色鐵灰。"少跟我說這些沒用的話。"他說道。"我跟什麼珀金斯有什麼相干?這小子出事的時候我正在伯明翰鬥牛場進行訓練。」
「不錯,你可以對法官這麼講,斯蒂夫,"福爾摩斯說。"我一直在注意你跟巴內-斯托克代爾的勾當——」
「我的老天!福爾摩斯先生——」
「行了。這個就算了。等我需要你的時候再說。」
「那再見吧,福爾摩斯先生。我希望你不計較今天我上這兒來的事兒吧?」
「那除非你告訴我是誰叫你來的。」
「那你還用問嗎,福爾摩斯先生。就是你剛才說的那個人。」
「是誰指使他的呢?」
「老天,我可不知道,福爾摩斯先生。他就跟我說:『斯蒂夫,你去找福爾摩斯先生,就說要是他上哈羅去就有生命危險。'就是這麼回事,都是實話。"沒等再問他別的,這位客人就一溜煙跑出去了,走得跟來得一般快。福爾摩斯一面暗笑,一面磕去煙斗里的灰。
「華生,幸虧你沒有敲破他那結實的腦袋。我看見你拿撥火棒的動作了。其實他倒是一個不妨事的,別看渾身是肌肉,倒是個愚蠢的、放空炮的小孩子,很容易把他鎮住,就象剛才那樣。他是斯賓塞-約翰流氓集團的成員,最近參加了一些卑鄙的勾當,等我騰下手來再處理他們。他的頂頭上司巴內,倒是一個狡猾的傢伙。他們專干襲擊、威脅之類的勾當。我所要知道的是,在這次事件里,他們背後是什麼人?」
「但他們為什麼要威脅你呢?」
「就是這個哈羅森林案件。他們這一來,倒使我決心偵查這個案子了,既然有這麼多人大動干戈,那必是有點來頭的。」
「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剛才我剛要對你講這個事兒,就發生了這場鬧劇。這是麥伯利太太的來信。如果你同意跟我走一趟的話,咱們就給她拍一個電報,立刻動身。」
我看信上寫的是:
福爾摩斯先生:
第15頁完,請續下一頁。喜歡 Amo 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