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小海似乎有點明白了,說:「你是說,那是假的?」
老太太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一直等到夜裡十二點多,馬小海有點撐不住了,就給劉燕打了電話,想讓她來照顧老太太,但那邊一直停機的。王老太說:「別打了,她是不會回來的了。因為花瓶就是她拿走的。」王老太說今天下午她在劉燕的照料下睡了一覺,醒來后,花瓶不見了,劉燕也不見了,當時還以為她是有事去了,現在想來,一定是她拿走了花瓶。老太太報了個電話號碼給馬小海,讓他幫忙接通。馬小海接通之後把手機交給她。王老太拿起電話,打了起來。馬小海不想偷聽她電話的內容,找了個借口出去了。
馬小海在外面待了十幾分鐘后,估計王老太的電話要打好了,就又走進病房。果然,王老太已經放下電話了,正坐在那裡發著愣。馬小海上前問道怎麼了。王老太苦笑著搖了搖頭,說:「我們上當了,劉燕不是我哥的女兒。」
剛才王老太是給她哥打的電話,問起了劉燕的事。那邊的哥哥奇怪地說:「小燕一直在外地工作啊,再說了,她都二十多年沒見過你了,怎麼會到你那去。」王老太又問起劉燕的長相,結果吃驚地發現,她見到的劉燕並不是哥哥的女兒,也就是說,這個劉燕是假的。但她怎麼會對哥哥家的情況了解得這麼多呢?哥哥又說了,前年他請了一個叫高倩的女人來家裡當保姆,一直以來工作很勤快,讓他很是信任。因為老伴死得早,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日子久了,他就把高倩當成了自家人,什麼話也不瞞她。但他萬萬沒有想到,一個月前,高倩突然偷走了他所有的錢跑了。王老太靈光一閃,問起高倩的長相,果然,那個高倩就是「劉燕」。
馬小海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高倩時她說的鄉音,後悔得不行,那時就該揭穿她的啊!好在瓶子是假的,損失不算大。又看了看老太太的臉色,顯得很苦澀,好不容易有了個親人來看她,她欣喜得甚至都忘記了打個電話到哥哥那去證實一下,但親人卻是假的,顯然是傷透了心了。
五、你跑不掉
中午的時候,馬小海送完煤氣后,天上突然下起了雨來。正往回趕時,半道上有人攔住他,要他拉一些貨。反正空車也是回去,能掙多少算多少,馬小海就同意了。裝好貨后,上面用雨布一蓋,然後騎上車。到了地點后,他掀開雨布正要卸貨,突然從裡面「蹭」地跳出一個人來,什麼也不說就往前跑。馬小海愣了愣,猛地發現那女人的身影有點像「劉燕」,忙大叫道:「站住,你跑不掉的!」「劉燕」一聽,反而跑得更快了。
馬小海緊追不捨,到了一個死胡同里總算把「劉燕」攔住了。「劉燕」一看是他,嚇得臉頓時就白了,哆嗦著說:「是你,這麼巧啊!」馬小海冷笑著說:「是挺巧的啊,你什麼時候鑽到我的車裡的?是在躲警察吧!」
「大哥,求求你,救救我吧!」
「救你?然後你再去騙老人們?」
「劉燕」「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哭叫道:「大哥,我是被逼的啊!」
見雨下得更大了,馬小海把劉燕拉到屋檐下避雨,說:「被逼的?什麼意思?」
「劉燕」擦了擦眼淚,說自己原名叫高倩,和馬小海是一個縣裡的人。她到了東臨市當了小保姆,打工的過程中認識了一個孤單的老人,老人很信任她。有一次她看中了一個首飾沒有錢買,結果就對老人的錢動起了心思。有一天趁老人不在家,就去開老人的錢櫃,結果這時正好被一個入室偷竊的賊給看到了,於是就威脅她入伙,要不就去報警,她只得答應。
後來她才知道這個叫張虎的賊後面有一伙人,他們來到老人的家中為的是一個叫「空巢」的花瓶。高倩想起來,老人曾經對她說過這事,他們家是有這麼一個花瓶,還是祖上傳下來的。但因為他遠離家鄉時父母還在,妹妹照顧著老人,加上他也沒把瓶放在心上,也就沒有向父母要它,後來父母去世后,遺囑里寫著花瓶傳給妹妹。因此,這個花瓶現在應該還在他的妹妹手中。張虎他們聽說后,立即帶著她來了,讓她冒充王老太哥哥的女兒接近老太太。
跟老太太在一起幾天,高倩深刻地感受到了老太太對她的關心以及家庭的溫暖,真不想對她下手。可是同夥卻打電話來命令她儘快下手,沒有辦法,她只好趁著老太太睡著時把瓶子偷走了。但偷到手交給張虎時,頗懂古玩的張虎卻一眼看出來這是假的,逼她再一次去。但高倩卻怎麼也狠不下心來動手,只得逃跑,現在張虎一夥可能正在四處尋找自己。
馬小海沒想到會是這樣,聽得很是心酸,對她說:「你永遠逃避不是個辦法,還是去投案自首吧!像你這樣被逼的,估計判不了多久就可以重新做人了。」
高倩不知道是冷還是害怕,哆嗦著搖搖頭什麼也沒說。
馬小海見她渾身都濕透了,說:「這樣吧,你先到我那兒去換件衣服再說別的。」
換上衣服后,兩人聊了起來,馬小海無意之中聊到了自己失蹤的爹,高倩突然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問道:「你爹是不是穿著一件藍色中山裝,下身是條黃色的褲子,腳上穿著解放鞋,對了,腦門上是不是還有一個疤?」
「對對對,我爹就這一身衣服,一年四季都穿著。腦門上的疤還是我小時候不懂事用彈弓打的。你見到過他?」
高倩「哇」一聲地哭了起來,說:「大哥,對不起,我不知道他是你爹!你打聽到的那個和你爹在一起的姑娘就是我!」
「啥?」馬小海更加糊塗了。
「都是他們逼我這樣做的。」高倩說張虎他們來到省城后,因為大手大腳慣了,先前騙的錢已經用得差不多,連吃飯也困難了。那天他們無意中在街上「撿」到了一個失魂落魄的老頭,就把他當成了搖錢樹。他們讓高倩稱呼老人為「爹」,然後帶著老人進飯店去。大吃大喝后借口有事,把老人一個人留在那裡。飯店的人知道后也沒辦法,只得把老人放走。等到老人被放出來后,他們再把老人接過來,為下一餐做打算。
馬小海氣得臉上青筋畢露,可憐的爹竟然成了這幫傢伙的工具,他撲過去,雙手緊緊地抓住高倩的肩拚命地搖著,吼道:「你們還是不是人!快說,我爹現在在哪裡?」
高倩被他搖得東倒西歪,但沒有反抗,她慚愧地說:「對不起,我也不想的,可是我沒辦法。你爹他應該還在他們的手中,我帶你去找!」
六、可憐的爹
高倩帶著馬小海去了城郊的一個小旅館,指著它說:「他們就住在這裡,可是他們人多,我看還是先報警吧!」馬小海心急如焚,哪裡還顧得上報警,直衝了進去。高倩見狀,忙跟了過去。
他們來到一間房門前,馬小海見高倩的表情,知道那伙壞人就住在這裡了。他舉起拳頭,「咚咚」地敲了門,沒人應。馬小海一急,正準備抬起腳來踹門,有個服務員正好過來,忙攔住他,問他想幹嘛。馬小海就對他說了。服務員說這裡面住的人已經走了,她正是來換床單的。說著打開房門讓他看了。果然,裡面煙頭酒瓶狼藉不堪,卻是不見人影了。馬小海忙去尋找爹留下的痕迹,高倩攔著他說:「你爹不住在這裡,我帶你去吧!」
高倩把馬小海帶到了樓下。因為這是農家樂旅館,所以後面還有個大院子,院子里左邊是豬圈,右邊是柴房。高倩指著柴房說:「你爹就住在那。」
馬小海忙沖了過去,一看,鼻子一酸,眼睛頓時就流了下來,這哪是人住的地方啊,裡面陰暗潮濕,堆積如山的木柴甚至都長出菌類來了。在過道上,鋪著一層薄薄的稻草,上面有人壓過的痕迹。馬小海的腦子裡立即想到一米八的老父親蜷在這長寬不足一米二的地方睡覺的樣子,再也忍不住了,「哇」一聲哭起來:「爹,早知道這樣,還不如我把你帶在身邊了,至少還有張床,有口熱飯吃!」
張虎他們不在了,是像過去那樣打一槍換一個地方,還是仍然在省城流竄?高倩猜測他們應該還在省城,因為到目前為止,張虎他們還認為自己沒被發現,加上省城不同別的地方,地廣人多,不可能會做一次案就逃。馬小海認為她說得有道理,接下來的日子裡,他一邊找,一邊接受高倩的提議,印了很多尋人啟事,再利用自己工作之便四處張貼。
這天,馬小海回到家中,看到桌子上擺滿了一桌子酒菜,是高倩特意為他做的。兩人開了瓶酒,喝了起來。不知不覺中,高倩的眼睛里都是淚水了,她說:「大哥,你是個好人。說實話,我從來沒有遇到你這樣的好人,特別是最近這幾個月,我天天都是跟著那些壞人在一起,總是覺得社會怎麼如此黑暗,人情是如此淡漠,對生活已經沒有信心了。可是認識你之後,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這世上壞人有,但好人也不少。謝謝你!」馬小海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一個勁地搖頭。高倩又說:「大哥,還要麻煩你再幫我照顧一陣子我爹。我這就去自首。」說著,高倩對馬小海深深地鞠了一個躬,然後出門了。
馬小海正想去送送她,電話響了,是個陌生的電話號碼,他接過來一聽,那邊是個低沉的男子聲音:「是馬小海嗎?我看了你的尋人啟事,我知道你爹在哪裡。」
馬小海一聽,急切地問道「真的嗎?快告訴我!」
那邊呵呵地笑了起來,說:「這世道,幫忙沒有白幫的。聽著,我要王老太的空巢花瓶!」
「什麼?」馬小海吃了一驚,「那又不是我的東西!」
「我知道你救過王老太的命,你向她要還不是一句話。你到底要不要你爹的消息?」那邊頗為不耐煩地說,「你要不想知道我就掛了。」
「別別,我答應你,你快說我爹在哪?」
「等花瓶到手后我再說,我會聯繫你的。」說著,那邊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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