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馬得保是來看新居的。前不久他在這片小區里買的一套房子,家私齊全,現在是來看看還缺少什麼的。
再一次審視自己的新家,馬得保越看越滿意,唯一的缺點就是有些髒了。他想到剛才在樓下看到有個清潔工,便打開窗子,看到那清潔工還在那裡,於是沖著他喊道:「喂,你上來一下。」
周海聞言抬起頭來,看到馬得保正沖著自己喊著,他遲疑地走了上去。周海進屋后,馬得保拿了五十塊錢,對他說:「你趕緊把這屋裡打掃一遍,這錢就是你的了。」馬得保只顧自己說,一點也沒注意到周海的表情。
周海非常氣憤,擔心再待一會兒就要控制不住自己衝動的情緒,他一句話也沒說,扭頭就走。馬得保一愣,不滿地說:「傻不拉嘰的,這世上還真有跟錢過不去的人。」這話勾起了周海心中的酸楚,他猛地一回頭,想也沒想就用手中的掃把頭杵了馬得保一下,喝道:「誰傻不拉嘰的?」
這一下正好杵到馬得保的肚子,痛得他眼淚都流了下來。馬得保一急,罵道:「你竟敢打我?活得不耐煩了吧!」可這話引來的後果是一頓更加暴風驟雨般的痛打,周海邊打邊罵:「姓馬的,老子打的就是你!」
周海打累了,停下喘著粗氣,他看著在地上打滾的馬得保,突然打了個哆嗦,害怕起來。說過要冷靜的,為什麼還這麼衝動?馬得保可是有身份的人,當年在他手下打工,就曾多次看到他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這下子好了,工作肯定要丟掉了,連命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了。正在怔神之間,馬得保強撐身子站了起來,喘著粗氣說道:「你瘋了嗎?你給我等著瞧。」說著,他掏出手機,看樣子是想叫人來。
周海想也沒想,一把搶過手機,吼道:「姓馬的,你看看我是誰?」
馬得保勉強睜開已經腫得像魚泡般的眼睛,但他顯然已經忘記了這個曾在自己手下打過工,並綁架了自己老婆的人。等周海將十年前的事一說,馬得保這才想起來,不由得哆嗦起來,問道:「你想幹嘛?」
這話問得周海一愣,他想幹嘛呢?找他要那筆工資?那絕對不行,這就成了綁架勒索了。再說,當年阿獃捅了他老婆兩刀,欠下的工資早就抵消掉了。可是要這麼放馬得保走了,難保他不會打擊報復。
馬得保見周海心不在焉的,突然拔腿就往門外跑。周海來不及多想,本能地一伸腳,勾倒了他,又看到地上有根長繩子,隨手就拿過來將他綁上了。
綁完之後,周海累得氣喘吁吁地癱坐在地上,只覺得手腳冰涼,腦子一片空白,怎麼又把他給綁了?這一回,恐怕自己又得進去坐兩年了。轉頭一看,見馬得保正瞪一雙因為驚懼而變形的眼睛看著自己,周海有點心虛,轉過了頭去。
兩人各懷心思,誰都沒說話,屋子裡一片安靜。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周海以為是自己的,一看卻不是,而是馬得保的。是個叫「張老闆」的人打來的,周海便將手機打開,討好般地湊在馬得保的耳朵邊。不想馬得保卻像見了鬼一樣,拚命地搖著頭,人也儘力地向後躲閃著。周海看得奇怪,將手機放在耳邊聽著,裡面傳來一個粗魯而暴躁的聲音:「姓馬的,再不還錢,老子廢了你!」
馬得保使勁地沖著周海眨眼睛,無聲地哀求他關掉手機。
周海皺著眉頭,關掉手機,嘲諷地說:「十年不見,你還是這四處欠人錢的德性。」
馬得保哭喪著臉,說:「兄弟,要沒難處,孫子才愛欠人錢呢。」他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哭訴道,當年欠他們工錢也是不得已的,他那時也就是個小包工頭,上家正是這個張老闆。年終了,他何嘗不想讓大傢伙拿到工資高高興興地回家過個年。可是沒辦法,這個張老闆不給他錢,他也就沒辦法給大伙兒錢。那事他也是受害者,錢沒要到,老婆讓人捅了兩刀,等她好了后,說她再也不想再被人下黑手了,要死要活地離了婚。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前不久他瞅准了個機會,也黑了這姓張的一筆錢,算是找平了。可沒想到這傢伙背景深得很,四處派人追查他,這不,被逼無奈,他才想到在這個偏僻的小區里租個房子居住。
周海不知道他說的是真還是假,也沒興趣知道,他現在最關心的是如何讓馬得保原諒自己。正思考時,他自己的手機又響了,接了一聽,是阿獃的。阿獃問道:「哥,有沒有空,請你吃飯。」
周海說:「我今天有事,要不改天吧?」
阿獃不樂意了,說:「哥,幾年不見,怎麼這麼生分了?」
周海沒辦法,只得答應了。掛了電話,正要走,一眼看到馬得保,想了想,將他的手機放入自己的口袋裡,然後鬆開綁,說:「我回來后,要是見你不在,就打電話告訴張老闆你在這。」
三
阿獃坐在飯店裡,想著到時該跟周海說什麼話。阿獃是個講情誼的人,實在不忍心見到周海的落魄樣,有心想指條明路給他走。可是多年朋友加兄弟,他知道周海的性子,一旦認準了道就會黑著眼睛走下去。該怎麼勸說他呢?一直到周海到時,他還在想這個問題。
周海覺得阿獃有些怪怪的,似乎是有什麼話要說,可等了半天,也沒見他說到正題,有些不耐煩地問道:「阿獃,有什麼話就說吧!」
阿獃這才支支吾吾地把用意說了出來。原來他出獄后,應一位先出獄的「獄友」之邀加入了他的公司,這公司說白了就是用各種上不了檯面的手段幫人討債。阿獃已經做了三個月,覺得這活簡單,工資又高,所以看到周海的落魄樣子,想勸他也一起來做。
周海一聽,斷然拒絕了,不僅如此,他還勸阿獃也別做了,他們是進過監獄,可畢竟不是混混,沒道理破罐破摔地跟那些邊緣人物混在一起。阿獃勸了半天也沒勸動他,氣氛有些沉悶。為了活躍氛圍,阿獃說道:「哥,你知道嗎?最近我接了筆活,目標就是馬得保。」
周海一愣,問道:「他?咋了?」
「這傢伙欠人錢欠上癮了,不過這回他沒找准人,對方是個有背景的,他把活交給了我們,說只要拿到錢,隨便我們怎麼整,他都能擺平。」阿獃炫耀地說,「哥,你知道這筆生意我要做成的話能拿多少回扣?呵呵,說出來能嚇你一跳。不過,這傢伙好像知道我們在找他,我找了半個多月也沒找到他的下落。」
周海猛地喝了一口酒,盯著阿獃,說:「如果我說,我知道他現在在哪呢?」
阿獃的眼睛頓時亮了,問道:「真的?要能拿到錢的話,我跟你二一添作五。」
周海一聽,心裡活絡開了,現在馬得保就像個燙手山芋一樣,不如將他交給阿獃,這樣既沒自己什麼事了,又能得一筆錢,於是便點頭同意了。兩人隨便吃了些東西,周海就帶著阿獃去了小區。
周海用馬得保的鑰匙打開房門后,卻發現馬得保已經不見了。
馬得保去了哪呢?其實他在周海走後就也走了,不走才是傻子呢。出了小區門,他就打了輛出租,往自己的另一個家而去。狡兔有三窟,何況是他。計程車開到他的另一個家所在的小區時,他沒下車,目光警惕地看著四周,作為一個長期被追債的人,他見識了太多討債者的招數,他們會千方百計地打聽到你的家,然後像狐狸一樣潛伏在四周,等待你的出現……一番觀察,果然,他發現了有兩個面目可疑的人物正坐在小區的花圃邊,雖然是在看報紙,但眼睛卻不時地越過報紙四處察看著什麼。馬得保沒多想,立即讓司機轉頭,再次去另一個家。可是,這一次他同樣發現了有可疑人物。思來想去,覺得還是東山小區最安全,畢竟才欠了周海幾千塊錢而已。
到了東山小區,一眼就看到周海正在跟人吵架。準確地說來,是他被人罵了。對方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嘴巴像機關槍一樣,噴得周海啞口無言。仔細一聽,原來婦女是小區的業主,家裡的小孩在小區里玩時被一塊西瓜皮滑倒了,婦女認為這都是周海沒有盡職的原因。
馬得保一出現,周海頓時愣住了,他不知道馬得保怎麼又回來了。更沒想到的是,馬得保竟然勸架道:「這位大嬸,小區才幾個清潔工啊,他們怎麼忙得過來呢?再說了,亂扔西瓜皮是業主素質問題,他總不能跟著人家屁股後面打掃啊。依我看,這事就算了,人家也不容易,要有辦法誰當清潔工啊,一個月才幾個錢。」
這話引來圍觀者的贊同,中年婦女也不好意思了,丟了幾句話就走了。周海感激地對馬得保說:「謝謝你啊。」
「你客氣了。來,上我屋裡坐坐。」
進到屋裡,馬得保一看,屋裡還坐著一個人。正要問他是什麼人,周海突然醒悟過來,喝問道:「你去哪了?我不是讓你不要走的嗎?」
馬得保面不改色地說:「哦,我肚子餓了,出去弄了點吃的。這位是……」
周海尚未開口,阿獃跳了起來,一把揪住馬得保,哈哈笑道:「果然是你,可找到你了。」
一番說道,馬得保明白了阿獃的身份,卻也不慌張,說:「你的僱主是張老闆吧!我欠他錢也是沒辦法的事,要不是別人欠我的錢,孫子才願意欠錢呢,誰不知道張老闆是有背景的。要不這樣,你先幫我討一筆債,要能討到的話,你既能交差,又能得兩份傭金,我呢,也不用整天東躲西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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