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女職員踩到了什麼東西,鑽心的疼痛從腳脖子傳來,倒霉,看來是扭傷了腳踝。女職員蹲下身子搓揉起受傷的部位。她這才看清地上的拌馬索竟會是一雙穿著和自己一樣紅色高跟鞋的人腿,從嚴重扭曲的肢體動作來看,不是醉倒或昏倒的路人,顯然是具恐怖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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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庶腳步沉重,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了事務所。左庶的事務所是由自己的兩居室改造的,靠牆沿街明亮的那間成為了接待賓客的辦公室,皮革材質的轉椅背朝窗戶,前面橫著一張大得有些誇張的寫字檯,桌上整潔而又乾淨,左庶每天都會擦桌子,因為它正對著玄關,這是客人進門看見的第一樣東西,左庶認為第一印象很重要。玄關旁擺放著一隻純黑花紋的大理石茶几,兩隻沙發隔著茶几相向而對。辦公室總體來看,是比較安逸和舒適的,更重要的是來訪的客戶不會坐在這裡感到局促不安和緊張。另一間則擺放了一張鬆軟的大床,以供偵探先生的大腦保持活力,體力得到充分的恢復。卧室相對來說就雜亂了不少,有時對比一牆之隔的兩個房間,連左庶都不敢相信這是屬於同一個人的。除了那張大床之外,書架、衣櫥以及其他的傢具都淹沒在了雜物堆中。好幾次左庶想來個徹底的清理,卻無從下手,因而越積越多,到了無法收拾的「髒亂差」的地步。
燈一亮,他就看到桌子上放著一隻顯眼的信封。左庶記得出門時桌子上明明沒有這樣的東西,他將咖啡色的外套和帽子往沙發上一扔,眼睛緊盯著這件可疑的東西。
他走到跟前,開始用手指翻動了幾下信封,信封並未封口,裡面塞著幾張紙。確保打開信封沒有危險之後,左庶取出紙看了起來。
原來是西區警局送來的驗屍報告。左庶粗略一看,瞬即抬頭環顧四周。要知道一個人在仔細閱讀時,會自然而然放鬆戒備,受到襲擊的可能性也就很大。左庶沒有忽略信封從外面跑進屋子並在桌子上的這一怪異的事件。他隨手抓起桌上的鎮紙,往卧室走去。
卧室的門緊閉著,左庶猛的擰開門把手,伸手打開了門旁的吊燈開關,房間空無一人,衣服、雜物以及書本擺放得井井有條,左庶的表情變得更為怪異起來。
門外面響起清脆的開門聲,左庶這才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一定是他的「助手」回來了。
果然,開門進來的是一位膚色健康的美麗女子,她高聲說道:「大偵探終於回家啦!我忙了一天終於把這裡收拾乾淨了,要是我再不來的話,你這屋子就只能住耗子,不能住人了。」說著,她把一張乾洗店的收據遞給了左庶:「記得明天去取衣服。看我還買了你最愛吃的南瓜餅,來嘗嘗吧!」
自從《上帝的殺手》一案中,林琦在與左庶的打賭中敗下陣來,她就自覺自愿的履行起賭約來,義務的為單身偵探打理起家務瑣事。在此還需略費筆墨的向讀者朋友們介紹一下這位名叫林琦的美麗女助手。她是西區警局的精英骨幹,雖樣貌柔美,卻性格剛毅,脾氣更是火爆,行事言談都不愛拐彎抹角,用左庶的話來形容她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人。全西區警局上上下下都認為她人不錯,可這壞脾氣沒人受得了。世上的每個生物都有他的天敵,而左庶正是林琦的客星,左庶在偵察方面的才能令林琦佩服的五體投地,每次左庶破案的時候,林琦卻還滿腦問號,在她看來,左庶似乎坐在辦公室就破了案的。對林琦來說,左庶神秘而又深不可測,甚至她信奉他為偶像。但身為女人的林琦,無法容忍左庶那頭烏七八糟的亂髮,每次見面必定提及此事,這次也不例外。
「左先生,」自從成為「助手」之後,林琦就遵從「主人」的意思,改口稱呼左庶為「先生」了:「你有沒有想過改變一下自己的髮型?比如,燙個髮或者別的什麼。換個造型或許能為你帶來一些女性的客戶。」
「我現在的樣子難道會嚇到女客戶嗎?」左庶皺著眉頭說:「我可是靠腦細胞吃飯。」
「你沒發現寫字桌上的頭屑嗎?」林琦用食指關節敲打桌面,另一隻手則拿起那份驗屍報告:「這起自殺案是你的新業務嗎?」
左庶咬了口手中的南瓜餅,說道:「你對這件案子怎麼看?別擺出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表情,我肯定你已經看過了這份驗屍報告。」
「你想和我賭一把嗎?」林琦眯起眼睛看著左庶。
「這次賭什麼?」
「看誰先破案。賭注還是老規矩。」
左庶細細咀嚼著南瓜餅,說:「你已經是這間事務所未來四十年的助手、清潔工,我不肯定事務所還會能維持五十個春秋,到時我年老得坐在這裡都無法看清你的臉。所以……你還有其他賭注嗎?」
「我當然有。」林琦很固執,她總想勝過左庶,哪怕一次也行,為此她不惜代價,就在她下定決心,準備說出她最後的賭注時,她身後的窗外響起了呼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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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庶收到的那封驗屍報告,是西區警局的羅敏親自塞進事務所的信箱里的。事務所破舊的招牌燈箱一片漆黑,事務所內也是黑燈瞎火,使得羅敏的拜會吃了閉門羹。羅敏看天色還早,決定再去一次療養院,想找找左庶確定謀殺的依據,如果真的是起兇案,估計兇手也就藏身在那座「白塔」里。
從市中心驅車前往近郊的上海日輝精神康復治療中心,順當的話約需四十分鐘。羅敏緊握方向盤,嘴上照常叼著一根香煙,眼睛雖然看著前方的道路,心思卻全然不在駕駛上。他的思緒遊走在案情和名叫「左庶」的奇怪男子身上,時而被汽車裡的電台廣播所打斷,時而被呼嘯而過的集裝箱卡車所驚擾。他回想起自己這些年所偵破的形形色色的案件,一張張罪犯的臉象幻燈片一般在腦海中閃動,畫面最後停格在一張美麗的臉龐上,長長的睫毛下撲閃著一雙水靈的眼睛,如絲般柔滑的烏髮從中間分開,包裹著一張完美精緻的天使面龐,她的皮膚晶瑩剔透,她的脖子雪白美麗,她的雙手玲瓏雅緻,她的雙腿修長優雅,她的聲音如夜鶯歌唱,她的裝扮得體大方,她的美貌世間罕有。羅敏儘管不知道,但他相信一定有不少男人為了得到她的芳心,可以付出一切。所以當羅敏逮捕她的時候才明白,她的罪惡是多麼不可饒恕,她的心腸是多麼的險惡歹毒,她內心的邪惡與她的外貌一樣到了極點。世界上竟會有這樣的女人,她集天使與魔鬼於一身,當男人望著她那雙天真爛漫卻又千嬌百媚的眼睛時,卻不知自己已跌入撒旦的餐盤中。所有的男人看到她都甘願臣服,所有的女人見到她都嫉妒或者是自慚形穢。可惜慾望令她墮落,她無法罷手,直到羅敏逮捕她。羅敏雖然經過多年辦案的磨練,卻仍是一位比較情緒化的人,她第一眼看到這個女人的時候,無法相信她會是一名罪大惡極的逃犯,他想要拯救她,給予她所需要的幫助。正是由於這一點點的愛憐,她死了。羅敏直到如今還對此事耿耿於懷,他明白了一個道理,自己是執法者,而不是上帝。
四十分鐘后,羅敏和他的警車到達了療養院的鐵門前。天邊被落日映成了紅色的雲層與白塔的構圖,是城市裡無法看到的奇特景色,羅敏仰望著天空,反覆回味著剛才想起的那個女人,不知道為什麼,他會有如此強烈的感覺,而這種感覺中還包含著一絲言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辦正事要緊。」羅敏對自己說道。他熄火下車,盡職的看門人為他打開了鐵門,看門人顯然記性不好,也可能因為羅敏換了便服,早晨剛見過面他卻不認得羅警官了。
「這麼晚了,有什麼事情嗎?警察先生?」看門人看著警車問。
「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負責上午那起案件的羅警官。我想再看看那間禁閉室,你能陪我一起進去嗎?」
看門人模稜兩可的搖搖頭,羅敏又補充道:「我需要你帶路,還有些問題想向你請教,不會耽擱你太久的。」
「好吧!」看門人依依不捨似的離開了他的工作崗位,鎖上鐵門,提著一塊木板沿著石板路走向白塔,自顧自的在前帶路,羅敏看見那塊木板上用鉛絲吊著一串鋁製的鑰匙。
看門人用其中的一把鑰匙打開了禁閉室的門,並沒有要進去的意思,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他站在門外等著羅敏,他的職責就是打開門和關上門,他認為這兩者是同一個步驟,不可分割,否則就是瀆職。
羅敏獨自走進這間用來懲罰精神病人的房間,他關上門試著尋找死者生前的心理狀態,他坐在死者寫信的那張桌子旁,想著那封絕筆信的內容。他有坐到死者斷氣的病床上,床鋪被整理得沒有一絲褶皺,早已沒有了死亡遺留下來的痕迹,實在是找不出有幫助的線索來。
「嘿!」羅敏敲敲門上那扇只能從外面打開的小窗:「病人被關到這裡,能帶個人物品嗎?」
「什麼都不允許帶。這是用來懲罰違規的病人的禁閉室,不是高級個人病房。」
「病人如果需要喝水或是幹些別的什麼事的話,該怎麼辦?」
「由護士從這個小窗傳遞。水、食物、藥片都是如此。」看門人順手拉開了小窗的玻璃。
「為什麼死者會有紙和筆呢?」
「這是因為黃凱先生是一名作家。」看門人仍沿襲從前對死者的尊稱:「黃先生被院長特許能隨身攜帶紙張和筆。」
「精神病人所說的話你們也信?」羅敏問道。
「你這樣說太令我沮喪了,黃先生確實是一名作家,他曾送給我一本他的小說,那是我讀過最有趣的小說,他令我頓悟到了人生該做些什麼,不該做些什麼!你如果看過這本書,你就不會有如此的態度了。」看門人有些被激怒了,他說話時脖子還微微顫動。
「抱歉,我的話太欠考慮了。」羅警官沒有想到憨厚的看門人會為了死者而動怒,因為他看起來似乎對死者的去世無動於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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