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為困難的是掌握兩眼這一器官。我們的每隻眼睛都有它的獨立控制系統,只是為了看得清楚,才把雙眼在一個視點上聚焦;我們早已養成雙眼同時運動的習慣。這一習慣使為了爭取眼珠『獨立,運動的任務複雜化了。但是,兩眼各自動作還是完全可能的。這可以以變色龍的情況為證。我進行了練習。結果您已經看到了。
「學會用左手寫字並不困難。剩下的只有最後一件事了:學會同時進行兩件腦力勞動,比如同時用雙手寫兩篇不同題目的論文。這件事費了我好幾年的時間。我達到了目的。這樣我就把我的思維產出提高了一倍。
「但我覺得這還不夠,8小時的睡眠哪!我們把人生的三分之一全浪費在這毫無意義的半死不活的狀態之中了。這使我感到不滿。我要把人類從睡眠的桎梏中解放出來,這是多麼非凡的前景,多麼巨大的潛力!……如果那些偉大的思想家們能整夜整夜地創作,他們還能給我們拿出來多少偉大的作品哪!工人們白天幹完活離開車床,可以整夜地看書或從事社會活動。我們就不會再有文盲。此外,大家都獲得了接受充分教育的機會。將會是怎樣大踏步地進步哇!這就是我的想法……」
瓦格納教授激情澎湃起來。他的右眼興奮得閃閃發亮。興奮顯然傳到了大腦的另一個半球,他的左眼也放出光芒,左手的書寫也變得不連貫了。
但瓦格納注意到這一點,他的左眼好象熄了燈一樣恢復了常態,又接著發揮它的作用,左手的書寫也正常了,與此同時,右眼還是那樣目光炯炯,右手也繼續比比劃划。
「現在,這也成為現實了!」教授說道,「睡眠根本就不是正常現象,它是一種病態,是催眠毒素毒害的結果:人的大腦在工作時釋放出一種特殊的毒素。人中了這種毒之後就要睡覺,也就是說——生病了。
「當一個人睡著以後,大腦就停止產生新的催眠毒素。在這段期間之內,機體就要消滅一天的工作所積累起來的催眠毒素,這樣一來,人睡了一覺就恢復了健康,可是——唉!到了晚上他就又病了,他只得重新躺到床上,這難道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嗎?!
「如果希望的話,睡眠是可以戰勝的。我做過這樣一個實驗:強迫狗始終醒著,當它的機體中了催眠毒素,我就把它們提取出來,注射到剛剛睡過一個好覺的狗身上,而它馬上就沉沉睡去。
「整個任務集中在一點上,就是要找到一種『抗毒素』——我完成任務后所取得的成果竟超出了我的預想:我所發現的抗毒素不僅能消滅睡眠毒素,而且還能消滅其他毒素。因此它能使整個機體恢復健康。當然它們會遇到許多障礙,我和睡眠進行了鬥爭。我扔掉了床鋪——這是醫院的象徵,我再不睡覺,幾乎一晝夜一晝夜地連續工作,我和食物一起服用。我進食每天只用兩三個小時。」
這一切聽起來是那樣非同尋常,戈列夫只是一言不發、專心致志地聽著教授侃侃而談。
「您最初的感覺如何?」他終於提了個問題。
「是啊,一開始我還得跟睡眠習慣做點兒鬥爭,睡覺我是一點兒也不想睡。但是,這種日復一日、夜復一夜——窗外一會兒是太陽,一會兒是夜幕——的工作產生了一種非常奇怪的作用,當然,我不久也就適應了。夜裡工作起來是多麼舒服啊!但我很快就產生了一個自私的想法:我害怕所有的人都用這種方式生活,那樣還會有什麼靜靜的夜呢。」
「您沒覺得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會喜歡這種不眠的生活遠景嗎?」
「我相信這一點,」說完教授微微一笑。「有一年冬天,我在一個偏僻的村莊里建議一個農家小伙試一試這種令他大感驚異的方法,他同意了。早晨我問他感覺如何。『不怎麼樣,』他說。『我差點兒沒悶死!全村的人都睡著了。只有狗還在叫。我溜達過來,溜達過去——最後爬到了炕上——可倆眼珠子瞪著,一點兒困勁沒有,我想這一夜怎麼沒完沒了哇!』
「把人們從已經習慣了的日常勞作中解放出來,他們也會感到寂寞乏味,不過,這只是因為他們的文化水準低。而合理利用『不眠之夜』,文化水平就會迅速提高。」
「還有一個問題。您說您能一連24個小時不睡。那樣您怎麼能永不疲倦呢?」
「這非常簡單。疲倦也是一種病態。工作的大腦分泌毒素,而工作著的肌肉也分泌能引起疲勞的毒素——我服用了抗毒素——阻滯劑,疲勞就消失了。我的阻滯劑就這樣終止了導致疲勞的發病過程,就像現在防治回歸熱一樣,往機體里注射……」他像說急口令一樣說了一個長長的詞兒:「二羥代二氨基砷苯甲醯二氯水合物。」
戈列夫馬上被這個長得異乎尋常的詞吸引住了。他讓教授一個字一個字地把這個詞說了一遍,記到了自己的採訪本上。「像這樣的詞能使文章在學術上更有分量,」他暗自想道。
「現在,您可以計算一下,」瓦格納教授說道,「用大腦的兩個半球同時工作,我提高了一倍的效率。我工作時間不止8個小時,而是24小時,我的工作時間又多了兩倍。這就是說,我能一個人頂6個人用。也就是說一個人在30年的工作期間可以干出180年的活,換句話說就是人類每半個世紀就能取得三個半世紀的進步。
「您怎麼看,那5條狗死得值不值?……」教授微笑著結束了他的宏論。
四、「狄克推多」
不久前剛買到伯爵爵位的銀行家哥德察克家的客廳寬敞而富麗堂皇。在牆上的橡木雕花護牆板上裝飾著一副鹿角和剛剛問世的伯爵紋章。牆角有披甲戴盔佩劍,一副13世紀打扮的騎士——這就是伯爵那可疑的「祖先」了。在窄框窗戶的彩色玻璃上也繪著同樣的伯爵紋章:黃色的盾牌上有一條穿著盔甲的人的手臂,鐵手套握著一把劍,手臂上有5顆深藍的星星。
屋子當中有一個巨大的黑橡木圓桌,桌子的周圍是一圈高背雕花圈椅,此刻,團團圍坐在椅子上開會的是德國政治團體「狄克推多」①中央委員會的成員。
①狄克推多,獨裁、專制之義。
坐在一把椅背最高、上面刻著一隻德意志帝國之鷹的椅子上的,是會議的主席——一個老將軍,一個帝國主義戰爭時期的「英雄」,德皇的朋友。將軍的粗魯面孔就像是把一塊木頭砍上幾斧子做成的一樣,兩片緊緊抿住的嘴唇和微微翹起的兩撇鬍鬚說明他的意志非常堅強。在兩道稍微有些下垂的眉毛下,很少眨動一下的眼睛射出審視的寒光。他軍服上的裝飾品只有一枚「鐵十字」勳章。
主席右首坐的是穿著黑禮眼的房子主人哥德察克伯爵,他的腦袋溜光,臉也颳得溜光,眼睛上架著一副單眼鏡,然後是嚴格按等級排好座次的委員會成員。窄腦門、塌眼窩、凸下巴的將軍的那顆腦袋看上去頗有些殘忍的獸性。還有一個將軍……部長、議員……再加上幾個大工廠主和銀行家,這個圈子就完整無缺了。
一個顯得比較年輕的穿燕尾服的人正在做報告,他的長相和風度都像個外交官——這是委員會的書記。他眼前的桌子上擺著一期《消息報》,上面登著戈列夫的文章《戰勝睡眠和疲倦的瓦格納教授》。另外還擺著這篇文章的德語譯文。
「我們還沒有徹底驗證文中所述材料,但根據我們已經獲得的情報來講,它們是符合實際情況的。
「我就沒必要提這一科學發明的意義了。如果它在蘇俄得到利用,那麼蘇俄和世界上其他國家的力量對比就會發生巨變。用不了5年,布爾什維克主義就會大大加強它的實力。
「幸好訓練兩個腦半球同時工作需要時間,因此大多數人還不可能馬上做到。但是,僅戰勝睡眠和疲倦一項就把我們的政治敵人的體力和智力提高了兩倍,他們還佔著物質資源上的優勢。他們的科學家和熟練工人將以3倍甚至6倍的效率工作,工業產品會迅速增長。幾年後,他們在所有的領域都會擁有新的、經過良好培訓的幹部。總之,他們的實力將不停地得到增長。全世界都在睡覺時,他們卻在工作;我們幹了一天活不得不去睡覺時,他們還在工作……」
「不,工業的發展不會那麼快的,」一個工廠主說道。「就算他們的工廠能晝夜不停地工作。但下一步呢?……要弄到建設新工廠的貸款沒那麼容易吧。您,伯爵,不會向他們提供貸款吧?」他笑著向哥德察克問道。
伯爵以同樣的微笑作了回答,還噴出來一個煙圈。
「但是,還有另外一個危險,」將軍的沙啞聲音響起來了,「我要說的是紅軍的實力,如果他們僅僅用這『多出來的』16個小時中的8小時來對工農進行軍訓,那意味著什麼呢?那就等於組建了上百萬的軍隊。在今後的戰爭中,他們將擁有不需要休息的士兵。他們戰壕里的士兵不需要輪流休整。他們永遠精力充沛、朝氣蓬勃,而與此同時我們的士兵得有三分之二不時退出戰鬥序列,去休息,去睡覺。他們的飛行員不需休息就可以進行遠程飛行……他們的指揮部、大本營可以分秒不停地指揮戰役,用不著休息和睡眠……他們也可能把瓦格納教授的方法用于軍馬身上。他們的輜重隊和騎兵也不知疲倦。這一切問題不是太嚴重了嗎!……」
老將軍的話對全體與會者,尤其是對軍人們產生了強烈的震動。將軍們皺起了眉頭,神經質地用手指敲著桌子,更用力地吸著雪茄……
「但最危險的是,」書記又站了起來,「是這件事實的政治意義。現在布爾什維克主義就已經震撼了世界,使所有國家的政府始終處於神經緊張的狀態中。瓦格納的方法等於增加了兩倍甚至是五倍的布爾什維克。在這裡,在我們自己人的圈子裡,可以實話實說,目前,連一個共產國際的領袖我們都不知如何對付。如果這個領袖獲得了6倍的工作能力之後又如何呢?我們就得對付6個這樣的領袖,6個這樣的共產國際和幾百萬向群眾宣傳和闡述共產主義的俄國布爾什維克,他們是日日夜夜,夜夜日日,一晝夜24小時連軸轉哪!!」
這些結論引起了震撼性效果,與會者們哆里哆嗦地用手帕不斷擦著腦門和禿頂上的冷汗……
「這太可怕了!……」
「簡直就是一場惡夢!」他們激動地嚷嚷起來。
接著是一片令人恐怖的沉默。彷彿一些可怕的幽靈鑽進了這間辦公室,把它們冷森森的死亡氣息填滿了這間屋子。
最後,會議主席搖晃了下腦袋,把長滿汗毛的拳頭往桌子上猛地一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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