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中又靜了一靜。接續的是曼蘇的感嘆。
「可是伊害人自害,終於送了性命!」頓了一頓,他繼續說:「好。伊既然死了。我們別再談這些事。現在你覺得怎麼樣?可還有痛苦嗎?」
「痛還有些兒,但是比昨天輕得多。……曼蘇,你想愛蓮的死——」
這時候猛聽得隔室中開門聲音,接著的是重油的腳步聲,好像不止一個人闖進了二0九號病室里去。
有一個男人高聲說:「你是計曼蘇?……好,請你往警署里去一趟。」
「什——什麼事?」這是計曼蘇的駭呼。
「要問你幾句話,回頭你會知道。
丁惠德的駭呼聲浪破空而起。「唉。什麼事?你fll為什麼捕他?你們為什麼捕他?」
那尖銳而顫慄的聲浪,在隔室中顫動,彷彿要波及這二O八號室。我不忍再聽,就悄悄地溜出來。
我從同濟醫院裡出來的時候已過午臘時分,因著心有所寄,忘卻了飢餓。我先打一個電話到寓所里去問問,霍桑還沒有回寓。他往寶興路去驗屍,也許繼續著到什麼地方去偵察,一時勢必不能回來。我打算順便再往計曼蘇家裡走一趟,倘然有機會的話,或者可以從僕人們嘴裡探聽些消息。因為申壯飛的被人謀害,似乎就在昨天夜裡。計曼蘇昨夜離了醫院什麼時候回家是一個問題。我若能向他家的黑臉的守門人問幾句話,也許可以知道昨夜裡曼蘇是否就回去的。假使他回去時很晚的話,這裡面就很可疑,或者他對於申壯飛的兇案竟也有些關係,也說不定。
我仍雇了一輛黃包車,正午的陽光開始發揮威力。空氣都給炙曬得熱騰騰的。我雖坐在車上,汗液仍擠過了草帽的皮邊流下來。我體會到車夫的腳底上所感覺的柏油路面的熱灼,心中很覺不忍。我還想著我們的國家幾時能進入新的階段,這種非人道的交通工具見時能夠廢止,一般勞動同胞見時都能夠獲得較合理的勞動?我越想越覺不安,打算跳下車來步行。
哈,我的步行的企圖果然得到遂行了。車子轉入德州路口,忽見有一個穿短衣的人在人行道上急走。我的眼睛偶然在他的臉上一瞥,好似很相熟的。那人穿一身黑香雲短衫褲,頭上巴拿馬草帽,不像是上流人物。經過一度回想,我不覺怔了一怔。我記得那人就是昨晚上送計曼蘇往同濟醫院去的汽車夫。
我無意中遇見這人,心中說不出的歡喜。因為他也是向來和計一曼蘇相識的。要偵查計曼蘇的行動,這個人未始不是一條線路。我忙叫車夫停車.給了他加倍的車資,反使他有些莫名其妙。
我悄悄尾隨在那汽車夫的後面。那人進了德州路,不到七八個廠1面,就走入一爿招牌叫做飛馬的汽車行去。我走到對面,停了腳步。車行的對門有一爿鞋子店。我裝做瞧那櫥窗里的鞋子,卻偷偷地回頭去瞧。那汽車行裡面只剩一輛汽車,別的大概都出差去了。我瞧那留著的一輛汽車,恰巧是一O九二號——就是昨夜計曼蘇坐的一輛。
我打算就雇他的汽車,回到愛文路去,趁勢探探他的口風,也許比較向那黑臉門房更有把握。主意定了,我就穿過街面,向一個坐在門口的老頭兒招呼。
「我要雇汽車。有沒有空?」
那老頭兒向我打量了一下,見我身上穿著自法蘭絨的西裝,白鹿皮的鞋子,還像一個坐汽車的人,便立起來含笑答話。
「先生,你來得巧,早一刻來,就沒有人開你出去。」他說著便回頭向裡面叫道:「秋生,有生意呢。」
那時那個穿香雲紗衫褲的車夫已走到了裡面去。不一會秋生已答應著從後面出來,立刻將汽車門開了讓我上車。我告訴他往愛文路。他就開動機輪駛出車行,向西面駛去。
一會,我就開始搭訕。「我向來是坐成利泰車行的,但聽得計曼蘇先生說,你們公司里的車子有幾部很輕快,所以今天來試一試。
秋生道一:「腥,你認識計少爺?」
我說:「他是我的好朋友。你不是常常替他開車的嗎?」
秋生搖頭道:「不,他是馬阿大的老主顧。
「嗜,馬阿大7……」
「是的。計少爺手面很闊,阿大著實掙了些錢。
我乘勢說:「他跟女朋友坐車子的時候酒錢更不會小,是不是?」
秋生忽旋轉頭來向我笑笑。「對。有個庄小姐常跟計少爺一起玩。阿大說,庄小姐的手也很松。
「晤,他們倆近來也常來雇你們的車子嗎?」
「最近可不大來。」
「計少爺也不來雇?」
「晤,昨夜裡計少爺也來雇的。我做阿大的替班,開他兜了一個圈子。」
「兜風嗎?」
「不是兜風。他到同濟醫院裡去,叫我在閩行路東端停一停,後來我就送他回去。」
「就送他回去?沒有往別處去?」
「沒有。」
「那末你為什麼要停到閩行路東端去?」
「他叫我不要停在醫院門口。」
「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
我未免失望。他和申壯飛的案子顯然是沒有關係的。並且據我剛才在病房中聽得的,前天夜裡有人去敲門,就是丁惠德的媽,同著惠德的失蹤,差人去深問。他昨天清早出去,也只是到元芳路去探訪丁惠德的消息。(霍桑先前假定他到同濟醫院島還不完全確切。)那末曼蘇不像是兇案的主角,和我們料想的見解不符。他此番被捕不是冤枉的嗎?我剛才的電話不是也有些冒失嗎?可是他又為什麼鬼鬼祟祟,行動詭秘?假使他問心無愧,沒有不可告人的事情,又何必如此顧忌?即使人家錯誤地懷疑他,他也盡可以坦白地說明情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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