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致意》 - P15

 最後致意

 阿瑟 柯南 道爾 作品,第15頁 / 共4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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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等,葛萊森,"福爾摩斯說,「我倒覺得,這位女士可能正象我們急於了解情況一樣地急於要把情況告訴我們。夫人,你知道,躺在我們面前的這個人是你丈夫殺死的,為了這個,你丈夫會被逮捕審判的呀!你說的情況可以作證詞。但是,如果你認為他作出此事不是出於犯法的動機,是出於他想要查明情況的動機,那麼,你幫他的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全部經過告訴我們。」

「既然喬吉阿諾死了,我們就不怕什麼了,"這位女士說,

「他是個妖魔鬼怪。世界上沒有哪個法官會為我丈夫殺死了這樣一個人而懲辦我丈夫的。」

「既然是這樣,"福爾摩斯說道,「我建議把房門鎖起來,讓這一切都照原樣擺著。我們和這位女士一起到她的房間去。等我們聽完了她要對我們說的一切之後,再作打算。」

半個鐘頭之後,我們四個人已在盧卡太太那間小小的起居室里坐下來,聽她講述那些奇怪的兇險事件。事件的結尾,我們碰巧已經目睹了。她的英語說得很快而流利,但不很正規。為清楚起見,我只好作些語法修改。

「我出生在那不勒斯附近的坡西利坡,"她說,「我是首席法官奧古斯托·巴雷里的女兒。我父親曾經在當地做過議員。根納羅在我父親手下做事。我愛上了他。別的女人也一定會愛他的。他沒有錢也沒有地位——他什麼也沒有,只有美貌、力量和活力——所以我父親不准我們結婚。我們一起跑了,在巴里結了婚。變賣了首飾,用這筆錢我們到了美國。這是四年前的事。從那以後,我們一直住在紐約。

「開頭,我們運氣很好。根納羅幫助了一位義大利先生——他在一個叫鮑厄里的地方把這位先生從幾個暴徒中救了出來,這樣就交了一個有勢力的朋友。這位先生叫梯托·卡斯塔洛蒂。他是卡斯塔洛蒂-贊姆巴大公司的主要合辦人。這家公司是紐約的主要水果進口商。贊姆巴先生有病,我們新結識的朋友卡斯塔洛蒂掌管公司的大權。公司僱用了三百多名職工。他在公司里給我丈夫找了個工作,而且叫他主管一個門市部,在各方面對我丈夫都很好。卡斯塔洛蒂先生是個單身漢,我相信,他覺得根納羅好象是他的兒子,我和我丈夫敬愛他,好象把他看作我們的父親。我們在布魯克林買了一幢小房子,我們的整個前途看來都有了保障。這時候,忽然出現了烏雲,很快就布滿了我們的天空。

「有一天晚上,根納羅下班回來,帶來一個同鄉,叫喬吉阿諾,也是從坡西利坡來的。這個人身材高大,你們可以驗證,因為屍體你們已經見到了。他不但塊頭大,一切都怪,叫人害怕。他的聲音在我們的小房屋裡象打雷。談話的時候,屋裡沒有足夠的地方可以讓他揮動巨大的手臂。他的思想、情緒都是強烈而奇怪的,他說起話來很有勁,簡直就是在吼叫,別人只能坐著乖乖地聽他滔滔不絕地說。他的眼睛一看著你,你就得聽他擺布。他是個可怕的怪人。感謝上帝,他已經死啦!

「他一次又一次到我家來。可是我知道,根納羅見到他並不比我見到他更高興些。我那可憐的丈夫坐著,臉色發白,沒精打采地聽我們客人的談話。他談的都是對政治和社會問題所發表的無休無止的胡言亂語。根納羅一言不發,我哩,我是了解他的。我從他臉上看得出某一種我以前不曾見過的表情。起初,我以為是討厭。後來,我慢慢明白了,不僅僅是討厭,是懼怕——一種深沉的、隱蔽的、畏縮的懼怕。那天晚上——就是我看出他恐懼的那個晚上——我抱著他,以他對我的愛懇求他告訴我,以他什麼事都不瞞著我的感情懇求他告訴我,為什麼這個大個子竟能把他弄得這樣霉頭霉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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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告訴了我。我一聽,我的心冷得象冰一樣。我可憐的根納羅呀,在那狂亂的日子裡,整個世界都跟他過不去,不公平的生活逼得他幾乎發瘋。就在那些日子裡,他加入了那不勒斯的一個團體,叫紅圈會,和老燒炭黨是一個組織。這個組織的誓約和秘密真是可怕,一旦加入進去就休想出來。我們逃到美國的時候,根納羅以為他已經跟它永遠一刀兩斷了。一天晚上,他在街上碰見一個人。這個人就是在那不勒斯介紹他加入那個團體的大塊頭喬吉阿諾。在義大利南部,人們都叫他作死亡,因為他是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他到紐約是為躲避義大利的警察。他在新定居的地方建立了這個恐怖組織的分支機構。根納羅把這一切都告訴了我,並且把他那天收到的一張通知給我看。通知頂頭上畫了一個紅圈。通知告訴他要在某一天集會,他必須應命到會。

「真是糟透了。但更糟的還在後面哩。我曾經注意了一些時候,喬吉阿諾常在晚上到我們家來,來了老跟我說話。儘管他是對我丈夫說話,他的兩隻野獸般可怕的眼睛卻老是盯著我。有一個晚上,他泄露了秘密。我對他的所謂的愛情——畜生和野人的愛情——恍然大悟。他來的時候,根納羅還沒有回家。他逼進屋來,用他粗大的手抓住我,摟進他那象熊似的懷裡,劈頭蓋臉地吻我,並且懇求我跟他走。我正在掙扎喊叫,根納羅進來了,向他衝去。他打昏了根納羅,逃出屋去,從此就再沒有到我們家來。就是那個晚上,我們成了冤家對頭。

「幾天以後開了會。根納羅開完會回來后,看他的臉色,我就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了。它比我們所能想象的更糟。紅圈會的資金是靠訛詐有錢的義大利人籌集的,如果他們不出錢,就以暴力威脅。看樣子,已經找到我們的親密朋友和恩人卡斯塔洛蒂的頭上了。他拒不屈服於威脅,並且把信交給了警察。紅圈會決定要拿他做個榜樣,以防止其他受害者反抗。會上決定,用炸藥把他和他的房子一起炸掉。誰去干,抽籤。當根納羅把手伸進袋子去摸簽的時候,他看見我們的仇敵那張殘酷的臉對他奸笑。沒有疑問,事先已經作好了某種安排,因為簽上的那個致命的紅色圓圈,就是殺人的命令,簽落到了他的手裡。他要麼去殺死自己最好的朋友,要麼讓他和我遭到他的同夥的報復。凡是他們所害怕的人,他們所恨的人,他們都要懲罰,不但傷害這些人本身,而且還要傷害這些人所愛的人。這是他們的惡魔般的規定的一部分。這種恐怖壓在了我可憐的根納羅的頭上,逼得他憂慮不安,幾乎都快發瘋了。

「我們整夜坐在一起,互相挽著胳膊,共同防備著我們面臨的苦難。動手的時間定在第二天晚上。正午前後,我丈夫和我上路來倫敦了,可是沒來得及告訴我們的恩人說他有危險;也沒來得及把這一情況報告警察,以保護他未來的生命安全。

「先生們,其餘的,你們自己都知道了。我們知道,我們的敵人象影子般跟蹤著我們。喬吉阿諾的報復自有他私下的原因,可是不管怎麼說,我們知道他是個多麼殘酷、狡猾、頑固的傢伙。義大利和美國到處都在談論他那可怕的勢力。如果說他的勢力在什麼時候得到了證實的話,那就是現在。我親愛的丈夫利用我們出發以來少有的幾天好天氣替我找了一個安身之處。在這種方式下,可使我不致遇到任何危險。至於他自己,也想擺脫他們,以便同美國和義大利的警方人員取得聯繫。我自己也不知道他住在哪裡,怎樣生活。我全靠從一份報紙的尋人廣告欄中得到消息。有一次我朝窗外張望,看見有兩個義大利人在監視這個房子。我知道,喬吉阿諾終於找到我們的下落了。最後,根納羅通過報紙告訴我,會從某一窗口向我發出信號。可是信號出現時,只是警告,沒有別的,突然又中斷了。現在我明白了,他知道喬吉阿諾盯住他了。感謝上帝!當這個傢伙來的時候,他已有準備。先生們,現在我想請問你們,從法律觀點看,我們有沒有什麼要害怕的,世界上有沒有哪個法官會因為根納羅所做的事情而對他定罪?」

「呃,葛萊森先生,"那位美國人說,同時掃了警官一眼,「我不知道你們英國的看法如何,不過我想,在紐約,這位太太的丈夫將會博得普遍的感激。」

「她得跟我去見局長,"葛萊森回答說,「如果她說的事情屬實,我不認為她或是她的丈夫有什麼可害怕的。但是,我摸不著頭腦的是,福爾摩斯先生,你怎麼竟然也攪到這件案子里了。」

「教育,葛萊森,教育,還想在這所老大學里學點知識。好啦,華生,你又多收集到一份悲慘而離奇的材料啦。對啦,還不到八點鐘,考汶花園今晚在上演瓦格納的歌劇呢!要是我們馬上走,還能趕得上第二幕。」

五 布魯斯—帕廷頓計劃


一八九五年十一月的第三個星期,倫敦濃霧迷漫。我真懷疑在星期一到星期四期間,我們是否能從貝克街我們的窗口望到對面房屋的輪廓。頭一天福爾摩斯是在替他那冊巨大的參考書編製索引中度過的。他把第二天和第三天耐心地消磨在他最近才喜好的一個題目上——中世紀的音樂。但是到了第四天,我們吃過早飯,把椅子放回桌下后,看著那濕漉漉的霧氣陣陣撲來,在窗台上凝成油狀的水珠,這時我的同夥急躁活躍的性情再也忍受不了這種單調的情景了。他強忍著性子,在起居室里不停地走動,咬咬指甲,敲敲傢具,對這種死氣沉沉很是惱火。

「華生,報上沒有什麼有趣的新聞嗎?"他問道。

我知道,福爾摩斯所謂的有趣的事情,就是指犯罪方面的有趣事件。報上有關於發生革命的新聞,有可能要打仗的新聞,還有即將改組政府的新聞。可是這些,我的同伴都不放在眼裡。我看到的犯罪報道,沒有一件不是平淡無奇的。福爾摩斯嘆了口氣,繼續不停地來回踱步。

「倫敦的罪犯實在差勁,"他發著牢騷,好象一個在比賽中失意的運動員。"華生,你看窗外,人影隱隱約約地出現,又溶入濃霧之中。在這樣的天氣,盜賊和殺人犯可以在倫敦隨意遊逛,就象老虎在叢林里一樣,誰也看不見,除非他向受害者猛撲過去。當然只有受害者才能看清楚。」

「小偷還是很多的。"我說。

福爾摩斯輕蔑地哼了一聲。

「這個陰沉的大舞台是為比這個更重要的事情設置的,」他說,「我不是個罪犯,這真是這個社會的萬幸。」

「真是這樣!"我真心地說。

「如果我是布魯克斯或伍德豪斯,或者是那有充分理由要我的命的五十個人當中的任何一個,在我自己的追蹤下,我能倖存多久?一張傳票,一次假約會,就萬事大吉了。幸虧那些拉丁國家——暗殺的國家——沒有起霧的日子。哈!來了,總算有事情來打破我們的單調沉悶了。」

女僕送來一封電報。福爾摩斯拆開電報,哈哈大笑起來。

「好哇,好哇!還要什麼呢?"他說,「我哥哥邁克羅夫特就要來啦。」

「為什麼不可以來?"我問道。

「為什麼不可以來?這就簡直象是在鄉下一條小路上遇見了電車。邁克羅夫特有他的軌道,他得在那些軌道上賓士。蓓爾美爾街他的寓所,第歐根尼俱樂部,白廳——那是他的活動圈子。他到這兒來過一次,只有一次。這一次又是什麼事驚動他離開的呢?」

城市假期 Amocity!

  

「他沒有說嗎?」

福爾摩斯把他哥哥的電報遞給我。

為卡多甘·韋斯特事必須見你。即來。

邁克羅夫特

「卡多甘·韋斯特?我聽說過這名字。」

「我一點印象也沒有。不過邁克羅夫特突如其來,有些反常!星球也會脫離軌道的。對啦,你知道邁克羅夫特是幹什麼的嗎?」

我隱約記得一點。在辦理"希臘譯員"一案時曾聽說過。「你對我說過,他在英國政府里做點什麼小差事。」

福爾摩斯笑了起來。

「那時候,我對你還不很了解。談起國家大事,不能不謹慎一些。你說他在英國政府工作,這是對的。如果你說他有時候就是英國政府,從某種意義上說你也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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