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很容易解釋。朱素珍一直與王義關係不好,王義至死只會關心自己的女兒、而不會關心他所不愛的女人。他把錢收藏在女兒的書箱里,是想女兒發現這筆錢,利用這筆錢;而朱素珍根本沒向想到王義會把錢收藏在容易被人忽略的、女兒的書箱里。即使你們警察那天搞搜查,不也是沒有對這個書箱進行徹底檢查嗎?你們見到了王義的遺書,就草草收兵了。」
王新生的解釋引起了我的回憶。的確,那次搜查是很不徹底的,派出所的同志看到了那個裝滿書籍的箱子,卻沒有將裡面的書箱透底翻,只是搬了幾摞書出來摔在地上,無所發現,就放棄了那個書箱,去搜查別的部位了。想到這裡,我真有點後悔並責怪派出所的同志辦事草率。
但是,對他的解釋我不能完全相信。因為沒有證據證實悄悄潛入朱素珍住房在那書箱里發現並拿回這筆贓款是否屬實。任何人也不能提供證據來證實他的單獨行動。我慶幸的是他沒有把罪名加在朱素珍身上,如果他說這筆贓款是朱素珍帶進磨坊悄悄放在木箱里的,目的是想為丈夫翻案、洗賊名、要賠償,這案情就更加雜亂無章了,甚至會導致王新生與朱素珍的一場官司,惹起一場更大的風波,製造更多的麻煩。
我掃興地離開了老磨坊,到楊根生家中,悶悶不樂地躺倒在一張竹制的涼椅上,決意不再思考這個案子,然而,大腦似乎失去了控制,一些問題老是頑強地在腦海里旋轉,攪成了一團迷霧。這個由王恩改名的王新生,為何像魔術師似的,為自己製造日新月異的變化?他明明是王季英的合法繼承人,為什麼要在整容之後大辦筵席讓群眾公認?其實,他只需要王季英的承認就可以保障他的合法權益,不必弄得全村轟動,這種追求轟動效應的行為與他原來那種保密、慎重的做法似乎不盡一致。
想到這些,我決心多呆幾天,企圖獲得更新的發現,消除我心中的疑點。
果然,楊根生打聽到消息說,梅中娥加強了與王新生的聯繫,王小龍也回到了家裡。我對這個女人的行蹤產生了興趣,同時想觀察一下王新生與兒子之間的關係。在七月六日那天上午,我想好了一個理由,再次向老磨坊走去。
剛到磨坊門口,忽見那木門突然打開,一位十七八歲的青年人提著一個旅行裝衝出磨坊,一邊小跑,一邊怒氣沖沖地嚷道:
「我不再認你這個父親!我不再回這個家!你只喜歡那個野堂客,我總有一天要殺死她!」
我明白了,那青年一定是王小龍,他請假回家,一定碰上了不愉快的事情,他的不愉快是否也與王新生的變化有關呢?正當我這樣思考的時候,王小龍已經從我身邊跑了過去。我立即回過頭去,快步跟上了他,在一處僻靜的山灣里,我叫住了他:
「王小龍,慢走,我想找談談。」
他停步不前,回過頭來將我打量,這時我才看清了他的目光中充滿了憂傷和疑惑,我向他簡單地說明來意,以排憂解難的口氣問道:
「小龍,你請假回家本該與父親、祖母在一起,怎麼要走呢?你想去哪裡?」
小龍像是百感交集。忍不住流卞眼淚,坐在地上抽泣起來。半晌,他才忍住了,努力平靜一下說:
「我看不慣這個家了!這個家裡來了妖精了!他有了幾個錢,又是整容,又是嫖女人,只陪著姨子婆娘快活。心裡哪兒還有我這個兒子?」
「你是說父親不關心你?這哪能呢?他就你這麼一個兒子,晚年還要靠你的啦!」我感到驚異,詢問底細:「你說說看,你父親怎麼不關心你?說不定我能幫你。」
我天生忠厚誠實的面孔和友好的口氣使小龍覺得我並無惡意。他說起家庭、學業,發泄著對王新生的不滿。
原來,他從小一直受到父母的寵愛,儘管原來家境貧寒,父母還是望子成龍,積攢金錢送小龍上學。兩年前,他正讀著高中一年級,母親突然患肝病去世,王恩更是對兒子寵愛有加,一個學期之內總要去學校看望幾次,還鼓勵他考名牌大學。去年秋,在台灣的祖父王季英回大陸探望,給了父親一萬美金,抵得人民幣八九萬元,父子倆高興異常。王恩對兒子說,其中三萬元讓兒子以後讀大學。後來叔叔王義偷了三萬元,雖然損失不小,但還有五六萬元存在信用社,按說,小龍讀大學在經濟上是不成問題的,可是今年的高考在即,小龍怕成績考不好,讓班主任老師帶他到縣教委那裡打聽有關通過人事關係錄取大學生的消息。有人告訴他,考試上不了分數線也不要緊,只要捨得花錢,可以打通關係弄個委託培養的指標,這叫做「花錢買文憑」。他問了一番具體情況,得知市裡新建一所大學,可以收他這樣的學生,只是要比正式考上的學生多交一萬元,找一個委託培養的單位需要幾千元拉人事關係。於是,小龍急忙趕回家向父親要錢,沒想到剛剛作過整容手術,改名為王新生的父親竟然變心了,不僅說他這個兒子不聰明,少才華,不是讀大學的料,而且不願意拿出那一萬五千元。父子倆為此吵了起來。最使小龍傷心的是,王新生在兒子求學的關鍵時刻捨不得花錢,卻用了六、七千元整容、嫖女人,如今又私下裡與梅中娥商量如何在秋後大辦婚事。小龍說到這裡,禁不住渾身發抖。
「我真不明白,他以前沒有幾個錢的時候,倒是很關心我的。現在有幾個錢了,連父子之情也淡薄了?世人都說金錢萬能,而我看到的只是魔鬼和妖精!」
「你是說父親因為有了金錢之後才有這樣的變化?」
「我說不清,反正我覺得他除了愛錢,就只有那個騷女人!」
「你回家幾天了,那個女人到你家幾次?」
「我昨天才回家,那女人就來了一次。我不在家的時候,不知來了多少次?她昨天下午到我家以後,父親就把我撇在一邊了,與那個女人躲在樓上粘一塊,好像沒我這個兒子似的。」「這不足為怪,你父親還只四十多一點,需要女人的關照與溫馨。」
「難道那個女人比我還重要嗎?我真恨不得殺了她!我先發了毒誓,如果我上大學失誤,就一定要殺死她!」
「這不行」我勸慰道:「事情總有個原因,你仔細想想,憑你的觀察與感覺,你父親還有別的什麼變化嗎?」
「別的變化?」王小龍思考著我的提問,沉吟了一會說:「別的變化好像不明顯,只是不像以前那樣喜歡與我這個兒子在一起說話了,只喜歡與那個騷女人相處。」
「他身體上可有什麼變化?」
「除了作過整容術的面部以外,我看不出其它明顯變化,只是比以前稍微瘦弱一點,我想,他經常被那騷女人攝取精魂,哪有不壞身子的道理?另外,聲音有點嘶啞,看樣子是感冒了。」
「這好像沒有什麼奇怪的。可是,他不關心這個兒子,你奶奶該說句話呀」
「奶奶說了的。可是,奶奶只關心我讀書的事,對那女人的事卻不管,好像同意父親與那個女人媾合似的,所以奶奶只是勸我父親支持我讀書,而父親不是說我沒有讀大學的才華,就是說如今讀一般的大學沒有用,白費錢。這樣,奶奶也就不多嘴了。」
「聽你這樣說,我也感到不平,這樣吧,你先別走,與我一道到你家去。讓我做做你父親的工作。」「不。我不回去!我見不得那個騷女人,是她破壞了我的家庭與父子關係,一見她面我就只想殺人。」
「有這麼嚴重嗎?你離開父親,升大學的事怎麼辦?」
「我就到鎮上信用社去,把父親的存款取出三萬元,然後,我不再回這個家!」
他這樣說著,倔犟地站起身來,背起那個藍色的旅行袋。徑直向前走去。我一面為他傷感,一面卻想:從王恩到王新生。其變化的內幕究竟是什麼?得找個機會與老婦人秀芝談談才好。
然而,當我重新走近老磨坊的時候,王新生似乎是為了彌補自己的過失,修補父子之間的感情、從磨坊內鑽了出來,與我打了個照面,匆匆問了聲好。急忙循著兒子出走的小路追了上去,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對我說:
「你是找我有事嗎?對不起,我要找我兒子,你看見他了嗎?」
「看見了,就在前面不遠,二十分鐘可以追上他。」
「唉,他真不理解大人的心思,我就他這麼一個兒子,哪有不心疼他的?他能上大學的話我哪能不支持?人家做夢都辦不到的事呢!我是要考驗他讀大學的決心。我這就給他送錢去;你隨便到我家裡坐,我老娘在家裡。」
他叫嚷著,帶著十分的自豪感大踏步地走了,對我的來訪好像漠不關心。
望著他的背影我有些躊躇,老磨坊里卻傳出老婦人重重的嘆息,我推門直入,見秀芝重新掛上了十字架,面向門口,拄著拐杖站在那裡划著十字,一雙深陷的失明的眼睛在努力地眨巴著眼皮,那樣子是在告訴我,她在為離開了磨坊的兒子和孫子擔心。我向她問好,作了自我介紹,談起家庭瑣事,好不容易將談話拉上了事先擬定的主題。老人的話證實,王新生將王季英送走之後,回到家裡就跟她商量他今後與梅中娥的婚事,梅中娥昨天下午來過一次,被小龍吵走了,王新生既捨不得拿出一萬元為兒子拉關係,又惱恨小龍吵走了梅中娥,就爭論起來。鬧了一場父子糾紛。這些瑣碎的事證明,王新生的確有了感情上的變化。這變化究竟起因是什麼呢?在最近半個月的時間裡老磨坊中發生了什麼事情沒有呢?
「請問,除了這些情況,您老家裡最近還算安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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