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進門時儘可能發出聲音,可沒看見女傭。他上樓來到自己的卧室,鎖上門。床墊下有一把手槍。他把外套和手套扔到椅子上,脫下茄克衫,然後坐到床邊審視著信封。同樣淡紫色的紙,同樣的筆跡,同樣的傑克遜維爾郵戳,兩天前寄出的。他撕開,抽出一張信紙。
親愛的昆斯:
非常感謝寄來的錢。這樣你不會認為我是個惡棍了。我想要你知道,錢是給我妻子和孩子的。他們受了這麼多罪,我被監禁使他們變得赤貧。我妻子患有臨床憂鬱症,不能工作。兩個孩子靠救濟金和食品券維持生計。
(十萬塊應該肥了他們,昆斯想。)
他們住在政府提供的房子里,沒有可依賴的交通工具。所以,再次謝謝你的幫助。再有五萬就能使他們還清債務,開始為上大學存錢了。
同樣的規矩,同樣的電匯要求,同樣的承諾,如果不馬上寄錢來,你的秘密生活就會曝光。馬上做吧,昆斯,我發誓這是我的最後一封信。
再次感謝,昆斯。
愛你的里基
他走到浴室的藥品櫃前,找到他妻子的安眠藥。他吃了兩粒,可心裡想把一瓶全吞下。他需要躺下,可不能躺在床上,因為床單會被弄皺,別人會起疑心。於是他攤開手腳躺在地上,躺在破舊但乾淨的地毯上,等待藥性發作。
為了給里基借到第一筆款子,他到處求人,東拼西湊,甚至撒了點兒謊。他不可能再從嚴重虛報、尚處於無力償還邊緣的私人資產中再擠出五萬。他那漂亮的大房子抵押給了父親。父親替他代領工資。他的幾部車很大,進口的,可它們已行駛了一百萬英里,不值什麼錢了。在貝克斯市,有誰想買開了十一年的梅塞德斯?
假如他偷到了錢又會怎樣?被稱作里基的罪犯會謝謝他,然後又是獅子大開口。
一切都結束了。
是吃藥的時候了。是開槍的時候了。
電話鈴嚇了他一跳,他想也沒想就爬起來抓起聽筒:「喂。」他嘟噥著。
「你到底在哪兒?」是父親,語氣是如此熟悉。
「我,唔,有點不舒服。」他說。他看看錶,想起來十點半與聯邦儲蓄保險公司的一位重要督察員有個約會。
「我不管你感覺怎樣。聯邦儲蓄保險公司的高爾斯特先生已經在我辦公室等了十五分鐘了!」
「我在嘔吐,爸爸。」他說,又用「爸爸」一詞來拍馬屁。五十一歲了,還用「爸爸」這個詞。
「你撒謊!生病了為什麼不早打電話?格拉迪斯告訴我,她十點前看見你朝郵局走去。那兒出了什麼事?」
「請原諒,我得到廁所里去。呆會兒給你打電話。」他掛斷了。
安眠藥慢慢起作用了。他坐在床邊,盯著散落在地上的淡紫色紙。由於葯的作用,腦子轉得很慢。
他可以把信藏起來,然後自殺。他的自殺留言會主要指責他父親。死亡並不是不好的結局,不再有婚姻,不再有銀行,不再有爸爸,不再有貝克斯市,不再需要躲在暗處偷偷摸摸。
可他會想念兒孫們。
況且,如果里基這個惡魔不知道他自殺的事,又寄來一封信,然後他們發現了,在葬禮過後很久昆斯依然被驅逐出家門,那該怎麼辦?
另一個卑鄙的念頭是與他原本就不太相信的秘書共謀。告訴她事情的全部,然後請她寫封信給里基,告訴他昆斯自殺的消息。他們一起偽造自殺的假象。這樣就可以報復里基了,可他寧死也不肯告訴秘書。
第三個主意是在安眠藥的藥效發作時想到的。他不禁笑了。
幹嗎不誠實些呢?給里基寫封信訴苦。再給他一萬塊,告訴他就這麼多了。假如里基決心讓他名譽掃地,那麼他,昆斯,就只能挺而走險了。他會通知聯邦調查局,讓他們追查信件和匯款。他們兩人同歸於盡好了。
他在地上躺了三十分鐘,然後穿上茄克衫、外套,戴上手套。
他走的時候沒看見女傭。他開車去城裡,想著要面對現實,不禁激動得滿臉通紅。他大聲對自己說只有錢最重要。父親已經八十一歲了。價值一千萬的銀行股票總有一天會是他的。呆在暗處直到錢到手,然後他愛怎麼過就怎麼過。
別把錢的事弄得一團糟。
在印第安納州的加里城郊,有一個地區現在由墨西哥人控制。
柯爾曼·李就在公路邊的購物中心內開了家專賣墨西哥煎玉米卷的小店。柯爾曼四十一歲,多年前有兩次不幸的婚姻,沒有孩子,感謝上帝。由於吃的煎玉米卷太多,他身材很魁梧,行動遲緩,腆著大肚子,臉上肉鼓鼓的。柯爾曼不漂亮,可他很孤單。
他的僱員大都是年輕的墨西哥小夥子,非法移民。對於他們,他總要進行威脅或引誘,或做一切不管你叫什麼勾當的事。他很少達到目的,因而常常調換員工。生意也不景氣,因為人們有閑話,而柯爾曼的口碑也不怎麼好。誰想從性慾倒錯的人那裡買煎玉米卷呢?
他在購物中心另一頭的郵局租了兩個信箱,一個是為了生意,另一個是為了取樂。他收集色情作品,每天都要去郵局取:他住的公寓大樓的郵遞員很好奇,而有些事最好還是別聲張為妙。
他順著停車場邊骯髒的人行道漫步,走過鞋類和化妝品的廉價商店,走過一直禁止他入內的播放黃色錄像的酒館兒,走過由一個拉選票的政客開設的福利辦公室。郵局擠滿了休閑的墨西哥人,因為外面實在太冷了。
他有兩本用牛皮紙包著郵寄給他的色情雜誌,還有一封看似眼熟的信。黃色正方形信封,沒有回信地址,郵戳是佛羅里達州的大西洋灘。啊,他想起來了。戒毒所里年輕的拍西。
回到夾在廚房和雜物間中間的狹小辦公室,他迅速撕開雜誌,沒看到什麼新鮮的東西,就把它們和其他上百本雜誌擦在一起。
他打開拍西的信,像前兩封一樣,是手寫的,寫給沃爾特,這是他收取所有色情雜誌用的化名:沃爾特·李。
親愛的沃爾特:
我真喜歡讀你的上一封信。我已經讀了許多遍。你很會用詞。我在這兒已有十八個月了,感到很孤單。我把你的信藏在床墊底下,感到孤單時就一遍遍讀它們。信寫得這麼好,你從哪兒學的?多給我回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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