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與他相遇。堅定,深不可測。她的臉上慢慢失去了血色。
她伸出手去端起杯子。他屏住呼吸。猜想這段時間他一直犯了一個錯誤。
她把碗端到嘴邊——在最後一刻,她一哆嗦,身體前傾,迅速將茶潑進了一個種著蕨類的花盆裡。隨後她在椅子上向後一靠,輕蔑地盯著他。
他如釋重負,長出一口氣,又坐了下來。
「怎麼樣?」她說。
她的聲音變了。略帶嘲諷——輕蔑。
他冷靜鎮定地回答她的問題:
「你是個非常聰明的女人。梅羅迪恩夫人。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沒有必要再——重複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明白你的意思。」
她的聲音平和,沒有表情。他點點頭,感到心滿意足。她是個聰明的女人,她還不想上絞架。
「祝你和你的丈夫長壽。」他意味深長地說道,然後將茶端到嘴邊。
突然,他的臉色大變。臉部可怕地扭曲……他想要站起來——大聲呼喊。他的身體發僵——他的臉變成了紫色。他仰面躺倒在椅子上——四肢痙攣。
梅羅迪恩夫人向前俯下身來,注視著他。嘴邊掠過一絲微笑。她開口對他講話——聲音非常輕柔。
「埃文斯先生,你犯了一個錯誤。你以為我想要殺死喬治……你有多蠢——太蠢了。」
她在那兒又坐了片刻,看著死者。這是第三個威脅她,並且要將她和她心愛的男人分開的男人。
她臉上的微笑綻開來。她比以往任何一個時候都更像一個聖母。隨後她提高嗓音喊道:「喬治,喬治!哎,快來!恐怕發生了最可怕的事故……可憐的埃文斯先生……」
最後的演出
倫敦一個五月的早晨十一點鐘。科恩先生正探頭向窗外張望。在他身後是里茲飯店套房起居室里的煙煙光輝。這套房是為剛剛抵達倫敦的著名歌劇明星波拉。娜佐科夫夫人預定的。科恩先生是夫人的主要代理人,他正等著會見夫人。門開了,他摹然回頭,卻發現進來的是里德小姐,娜佐科夫夫人的秘書。她面色蒼白,但辦事卻雷厲風行。
「哦,是你,親愛的。」科恩先生說,「夫人還沒有起床,是嗎?」
里德小姐搖搖頭。
「她告訴我十點來。」科恩先生說,「我已經等了一個小時。」
他既沒有流露出不滿也沒有表現出詫異。科恩先生已經真正習慣了藝術稟性的種種乖謬。他身材魁梧,臉上颳得乾乾淨淨,身上的衣著體面得不得了,真是無可挑剔。他的頭髮烏黑,閃閃發亮;他的牙齒潔白,顯得咄咄逼人。他說話時,S音發得含混不清。這倒不是他口齒不清,不過也差不了多少。無需多少想象力即可猜到他父親的名字或許就是科恩。
正在此刻,房間另一端的門開了,一個衣著整潔的法國女孩匆匆走了進來。
「夫人正在起床?」科恩期盼地問道,「告訴我們,埃莉絲。」
埃莉絲隨即高高揚起雙手。
「夫人今天早上像是中了魔一樣,事事惹她生氣!先生昨晚送給她美麗的黃玫瑰,可她說這在紐約還行,可在倫敦送這些給她就是白痴。她說,在倫敦只有紅玫瑰才行。她隨即打開房門,把黃玫瑰摔在過道上,不偏不倚地砸在一位先生身上,我想是位行伍出身的紳士,他自然怒不可遏,真是的!」
科恩揚起眼眉,但沒有流露出別的情感。隨後,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便箋簿,用鉛筆在上面記下「紅玫瑰」。
埃莉絲從另一扇門匆匆離去,而科恩則再次面向窗外。
維拉。里德坐在辦公桌邊,開始拆封信件並把它們分類整理。十分鐘靜悄悄地過去了,隨後,卧室的門突然開了,波拉。娜佐科夫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她的出現立即使這間屋子變小了。維拉。里德顯得更加面無血色,而科恩也畏縮成為一個背景之中的人物。
「啊,哈!我的孩子們,」歌劇女主角說道,「我不是很準時嗎?」
她高高的個頭,就歌劇演員而言,她並不顯得過分肥胖。她的手臂和腿依舊還苗條,她的脖頸像是漂亮的石柱一般渾圓。她的頭髮捲成一大卷散在腦後,閃爍著深紅顏色。
如果說這顏色至少要部分地歸功於染髮水的話,這效果可一點也不顯得遜色。她不再年輕,至少有四十歲,可她臉上的皺紋依然可愛,儘管在一閃一閃的黑眼睛周圍,皮膚已經鬆弛,起了招皺。她笑起來像是個孩子,消化食物像是只鴕烏,脾氣像是個魔鬼,但她卻被公認為當時最偉大的歌劇女高音。她徑直走向科恩。
「你是否按照我說的去做了?是不是已經把那台可惡的英國鋼琴搬走,並且把它扔進了泰晤士河?」
「我給你另找了一台。」科恩說道,用手指了指屋角。
娜佐科夫奔了過去,掀開琴蓋。
「是一台埃拉德鋼琴。」她說,「不錯。現在讓我們來試試。」
美妙的女高音唱出一個音,隨後,它隨音階輕快地起伏兩次,接著又舒緩地漸進至高音,持續這一高音,並且音量越來越大,最後聲音重又歸於柔和,減弱至無。
「啊!」波拉。娜佐科夫天真而又滿足地說道,「我的聲音多美妙!即使在倫敦,我的歌喉也可算作是優美的了。」
「是這樣。」科恩衷心地向她祝賀道,「可以肯定,整個倫敦都將為你而傾倒,正如在紐約那樣。」
「你真這麼想?」歌唱家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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