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了起來。我看到,象剛才一樣,她又用輕捷而帶有疑問的眼光掃視了我們一下:「你們對我的證詞有什麼看法呢?」這個問題真象是她已說出來一樣。然後,她鞠了一躬,裙邊輕掃地面,走出了房間。
「她真是一個美麗的女人——一個非常美麗的女人,"在她關上門以後,麥克唐納沉思地說道,「巴克這個人一定常常到這裡來的。他大概是個起受女人青睞的男子。他承認死者是個愛吃醋的人。他可能最清楚道格拉斯的醋意何來。還有結婚戒指的事。你無法放過這些問題。對這個從死者手中奪走結婚戒指的人……福爾摩斯先生,你有什麼看法?」
我的朋友坐在那裡,兩手托著下巴,深深地陷入沉思。這時他站起身來,拉響了傳呼鈴。
「艾姆斯,"當管家走進來時,福爾摩斯說道,「塞西爾·巴克先生現在在哪兒?」
「我去看看,先生。」
艾姆斯一會兒就回來了,告訴我們巴克先生在花園裡。
「艾姆斯,你可記得昨晚你和巴克先生在書房時,他腳上穿的是什麼?」
「記得,福爾摩斯先生。他穿的是一雙拖鞋。在他要去報警時,我才把長統靴子交給他。」
「現在這雙拖鞋在哪裡?」
「現在還在大廳的椅子底下。」
「很好,艾姆斯,我們要知道哪些是巴克先生的腳印,哪些是外來的腳印,這當然很重要了。」
「是的,先生。我可以說我注意到了那雙拖鞋上已經染有血跡了,連我的鞋子上也是一樣。」
「根據當時室內情況來看,那是很自然的。很好,艾姆斯。如果我們要找你,我們會再拉鈴的。」
幾分鐘以後,我們來到書房裡。福爾摩斯已經從大廳里拿來那雙氈拖鞋。果然象艾姆斯說的那樣,兩隻鞋底上都有黑色的血跡。
「奇怪!"福爾摩斯站在窗前,就著陽光仔細察看,自言自語道,「真是非常奇怪!」
福爾摩斯象貓似地猛跳過去,俯身把一隻拖鞋放在窗檯的血跡上。完全吻合。他默默地朝著幾個同事笑了笑。
麥克唐納興奮得失去體統。他用地方口音象棍棒敲在欄杆上一樣喋喋不休地講起來。他大聲喊道:「老兄!這是毫無疑義的了!是巴克自己印在窗上的。這比別的靴印要寬得多。我記得你說過是一雙八字腳,而答案就在這裡。不過,這是玩的什麼把戲呢,福爾摩斯先生,這是什麼把戲呢?」
「是啊,這是什麼把戲呢?"我的朋友沉思地重複著麥克唐納的話。
懷特·梅森捂著嘴輕聲地笑著,又以職業上特有的那種滿意的心情搓著他那雙肥大的手,滿意地大聲叫道:「我說過這樁案子了不起。果真一點不假啊。」
六 一線光明
這三個偵探還有許多細節要去調查,所以我就獨自返回我們在鄉村旅店的住所。可是在回去以前,我在這古色古香的花園裡散了散步,花園在莊園側翼,四周環繞著一排排非常古老的紫杉,修剪得奇形怪狀。園裡是一片連綿的草坪,草其中間有一個古式的日晷儀。整個園中景色雅靜宜人,不禁使我的緊張神經為之鬆弛,頓時心曠神怡起來。在這樣清雅幽靜的環境里,一個人就能忘掉那間陰森森的書房和地板上那個四肢伸開、血跡斑斑的屍體,或者只把它當做一場噩夢而已。然而,正當我在園中散步,心神沉浸在鳥語花香之中時,忽然遇到了一件怪事,又使我重新想起那件慘案,並在我心中留下不祥的印象。
我剛才說過,花園四周點綴著一排排的紫杉。在距莊園樓房最遠的那一頭,紫杉很稠密,形成一道連綿的樹籬。樹籬的後面,有個長條石凳,從樓房這方向走過去是看不見的。我走近那個地方就聽到有人說話,先是一個男人的喉音,隨後是一個女人嬌柔的笑聲。我轉眼來到了樹籬的盡頭,對方還沒有發現我,我就看到了道格拉斯夫人和巴克這個大漢。她的樣子使我大吃一驚。在餐室里,她那麼平靜而又拘謹,而現在,她臉上一切偽裝的悲哀都已煙消雲散,雙眼閃爍著生活歡樂的光輝,面部被同伴的妙語逗樂的笑紋未消。巴克坐在那裡,向前傾著身子,兩手交握在一起,雙肘支在膝上,英俊的面孔答以微笑。一看到我,他倆立刻恢復了那種嚴肅的偽裝——只不過太晚了點。他倆匆匆說了一兩句話,巴克隨即起身走到我身旁,說道:「請原諒,先生,你可是華生醫生嗎!」
我冷冷地向他點了點頭,我敢說,我很明顯地表露出內心對他們的印象。
「我們想可能是你,因為你和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的友情是盡人皆知的。你可願意過來和道格拉斯夫人說會兒話嗎?」
我臉色陰沉地隨他走過去,腦海里清楚地浮現出地板上那個腦袋幾乎被打碎了的屍體。慘案發生后還不到幾小時,他的妻子竟在他的花園的灌木叢後面和他的至愛男友說說笑笑。我很冷淡地向這個女人打了個招呼。在餐室時,我曾因她的不幸而感到沉痛,而現在,我對她那祈求的目光也只能漠然置之了。
「恐怕你要以為我是一個冷酷無情、鐵石心腸的人了吧?」道格拉斯夫人說道。
我聳了聳雙肩,說道:「這不干我的事。」
「也許有那麼一天你會公平地對待我,只要你了解……」
「華生醫生沒有必要了解什麼,"巴克急忙說道,「因為他親口說過,這不干他的事嘛。」
「不錯,"我說道,「那麼,我就告辭了,我還要繼續散步呢。」
「華生先生,請等一等,"婦人用懇求的聲音大聲喊道,「有一個問題,你的回答比世上任何人都更有權威,而這個答案對我卻有重大關係。你比任何人都更了解福爾摩斯先生,了解他和警署的關係。假使有人把一件事秘密告訴他知道,他是不是絕對必須轉告警探們呢?」
「對,問題就在這裡,"巴克也很懇切地說道,「他是獨立處理問題,還是全都要和他們一起解決?」
「我真不知道該不該談這樣一個問題。」
「我求你,我懇求你告訴我,華生醫生,我相信你一定能有助於我們,只要你在這點上給我們指點一下,你對我的幫助就太大了。」
婦人的聲音是那麼誠懇,竟使我霎時忘掉她的一切輕浮舉動,感動得只能滿足她的要求。
「福爾摩斯先生是一個獨立的偵探,"我說道,「一切事他都自己作主,並根據自己的判斷來處理問題。同時,他當然會忠於那些和他一同辦案的官方人員,而對那些能幫助官方把罪犯緝拿歸案的事情,他也絕不隱瞞他們。除此以外,我不能說別的。如果你要知道得更詳細,我希望你找福爾摩斯先生本人。」
說著,我抬了一下帽子就走開了,他倆仍然坐在樹籬擋①住的地方。我走到樹籬盡頭,回頭看到他們仍坐在樹籬後面,熱烈地談論著;因為他們的眼睛一直在盯著我,這就很明顯,他們是在議論剛才和我的對話。
福爾摩斯用了整個下午的時間,和他的兩個同行在莊園里商量案情,五點左右方才回來,我叫人給他端上茶點,他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當我把這件事告訴福爾摩斯時,他說道:「我不希望他們告訴我什麼隱秘。華生,也根本沒有什麼隱秘。因為如果我們以同謀和謀殺的罪名去逮捕他們的話,他們就會十分狼狽了。」
「你覺得這件事會引向這樣的結果么?」
第13頁完,請續下一頁。喜歡 Amo 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