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谷》 - P14

 恐怖谷

 阿瑟 柯南 道爾 作品,第14頁 / 共4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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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斯興高采烈、意趣盎然,幽默地說道:「我親愛的華生,等我消滅了這第四個雞蛋,我就讓你聽到全部情況。我不敢說已經完全水落石出了——還差得遠呢。不過,當我們追查到了那個丟失的啞鈴的時候……」①歐洲人的一種禮節,將帽子稍稍拿起一些,並稍點頭,隨即戴上。——譯者注

「那個啞鈴!?」

「哎呀,華生,難道你沒看出來,這個案子的關鍵就在於那個丟失的啞鈴嗎?好了,好了,你也用不著垂頭喪氣,因為,這只是咱們兩個人說說,我想不管是警官麥克,還是那個精明的當地偵探,都沒有理解到這件小事的特殊重要性。只有一個啞鈴!華生,想想,一個運動員只有一個啞鈴的情況吧!想想那種畸形發展——很快就有造成脊椎彎曲的危險。不正常啊,華生,不正常啊!」

他坐在那裡,大口吃著麵包,兩眼閃耀著調皮的神色,注視著我那搜索枯腸的狼狽相。

福爾摩斯食慾這樣旺盛,說明他已經是胸有成竹了。因為我對他那些食不甘味的日日夜夜記憶猶新,當他那困惑的頭腦被疑難問題弄得焦躁不安的時候,他就會象一個苦行主義者那樣全神貫注,而他那瘦削、渴望成功的面容就變得愈發枯瘦如柴了。

最後,福爾摩斯點著了煙斗,坐在這家老式鄉村旅館的爐火旁,不慌不忙地,隨意地談起這個案子來,這與其說是深思熟慮的講述,不如說是自言自語的回憶。

「謊言,華生,是一個很大的、出奇的、不折不扣的彌天大謊,我們一開頭就碰到這個謊言,這就是我們的出發點。巴克所說的話完全是撒謊。不過巴克的話被道格拉斯夫人進一步證實了。所以說,道格拉斯夫人也是在撒謊。他們兩個都撒謊,而且是串通一起的。所以現在我們的問題很清楚,就是查清楚他們為什麼要撒謊?他們千方百計力圖隱瞞的真相又是什麼?華生,你我兩人試試看,能不能查出這些謊言背後的真情。

「我怎麼知道他們是在撒謊呢?因為他們捏造得非常笨拙,根本違背了事實。試想一想吧!照他們所說,兇手殺人後,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裡從死者手指上摘去這個戒指,而這個戒指上面還套著另一隻戒指,然後再把這另一隻戒指套回原處——這是他肯定做不到的,還把這張奇怪的卡片放在受害者身旁。我說這顯然是辦不到的。你也可能會爭辯說,那指環也許是在他被害以前被摘下去的。可是,華生,我非常尊重你的判斷能力,因此我想你是不會這麼說的。蠟燭只點了很短時間,這個事實說明,死者和兇手會面的時間不會很長。我們聽說道格拉斯膽量很大,他是那種稍經嚇唬就自動交出結婚戒指的人嗎?我們能想象他竟然會交出結婚戒指嗎?不,不會的,華生,燈點著后,兇手獨自一人和死者呆了一段時間。對於這一點,我是深信不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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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致死的原因,很明顯是槍殺。所以,開槍的時間比他們所說的要早許多。事情經過就是這樣,這是決不會錯的。因此,我們面臨的是一種蓄意合謀,是由兩個聽到槍聲的人,也就是巴克這個男人和道格拉斯夫人這個女人乾的。首先,只我能證明窗台上的血跡是巴克故意印上去的,目的是給警方造成假線索時,你也就會承認,這一案件的發展變得對他不利了。

「現在,我們必須向自己提出一個問題:兇殺究竟是在什麼時間發生的呢?直到十點半鐘,僕人們還在這屋裡來來往往,所以謀殺肯定不是在這之前發生的。十點四十五分,僕人們都回到了下處,只有艾姆斯還留在餐具室。你在下午離開我們以後,我曾作過一些試驗,發現只要房門都關上,麥克唐納在書房不管發出多大聲音,我在餐具室里也休想聽到。

「然而,女管家的卧室就不同了。這間卧室離走廊不遠,當聲音非常響時,我在這間卧室是可以模模糊糊地聽到的。在從極近距離射擊時——本案無疑是如此——火槍的槍聲在某種程度上消聲了,槍聲不會很響,但在寂靜的夜晚艾倫太太卧室是能聽到的。艾倫太太告訴我們她有些耳聾,儘管如此,她還是在證詞中提到過,在警報發出前半小時,她聽到砰的一聲象關門的聲音。警報發出前半小時當然是十點四十五分。我確信她聽到的就是槍聲,那才是真正的行兇時間。

「假如確實如此,我們現在必須查明一個問題:假定巴克先生和道格拉斯夫人不是兇手,那麼,十點四十五分他們聽到槍聲下樓,到十一點一刻他們拉鈴叫來僕人為止,這段時間裡他們倆都幹了些什麼。他們在幹些什麼呢?為什麼他們不馬上報警呢?這就是擺在我們面前的問題。這個問題一經查明,就向解決問題前進了幾步。」

「我也相信,"我說道,「他們兩個是串通一起的。道格拉斯夫人在丈夫死後不到幾小時,竟然聽見笑話就坐在那裡哈哈大笑,那她一定是個毫無心肝的東西了。」

「不錯。甚至當她自己講述案情時,也不象個被害人的妻子。華生,我不是一個崇拜女性的人,這一點你是知道的。可是我的生活經驗告訴我,那種聽了別人的話就不去看她丈夫屍體的妻子,很少是把丈夫放在心上的。華生,要是我娶妻的話,我一定願意給我妻子灌輸一種感情,當我的屍體躺在離她不遠的地方時,她決不會隨管家婦走開。他們這種安排非常拙劣,即使是最沒有經驗的偵探,也會因為沒有出現通常會有的婦女尖聲悲號的場面而感到吃驚的。即使沒有其它原因,單憑這件小事也會使我認為這是預謀。」

「那麼,你一定認為巴克和道格拉斯夫人就是殺人犯了?」

「你的這些問題真夠直截了當的,"福爾摩斯向我揮舞著煙斗說,「就象對我射來的子彈一樣。如果你認為道格拉斯夫人和巴克知道謀殺案的真情,並且合謀策劃,隱瞞真相,那我打心眼裡同意你,肯定他們是這樣乾的。不過你那擊中要害的前提還不那麼清楚。我們先來把妨礙我們前進的疑難問題研究一下吧。

「我們如果設想他們兩個人因曖昧關係而沆瀣一氣,而且他們決心除掉礙手礙腳的那個人。這只是一種大膽的設想,因為我們經過對僕人們和其他人的周密調查,從哪一方面也不能證明這一點。恰恰相反,有許多證據說明道格拉斯夫婦恩愛無比。」

「我敢說這都不是真的,"我想起花園中那張美麗含笑的面孔,說道。

「好,至少他們使人產生這種印象。然而,我們假定他們是一對詭計多端的人,在這一點上欺騙了所有的人,而且共同圖謀殺害道格拉斯。碰巧道格拉斯正面臨著某種危險……」

「我們只是聽到他們的一面之詞啊。」

福爾摩斯沉思著,說道:「我知道,華生,你概括地說明了你的意見,你的意見是,從一開始他們說的每件事都是假的。按照你的看法,根本就沒有什麼暗藏的危險,沒有什麼秘密團體,也沒有什麼恐怖谷,沒有什麼叫做麥金蒂之類的大頭目諸如此類的事情。好啊,這也算是一種不錯的總歸納。讓我們看看它會使我們得到什麼結果。他們捏造這種論點來說明犯罪原因。然後,他們配合這種說法,把這輛自行車丟在花園裡,作為兇手是個外來人的物證。窗台上的血跡也是出於同一目的。屍體上的卡片也是如此,卡片可能就是在屋裡寫好的。所有這一切都符合你的假設,華生。可是現在,我們跟著就要碰到這樣一些難於處理、頗為棘手、處處對不上碴兒的問題了。為什麼他們從所有武其中單單選了一支截短了的火槍,而且又是美國火槍呢?他們怎麼能肯定火槍的射擊聲不會把別人驚動,向他們奔來呢?象艾倫太太那樣把槍聲只當關門聲而不出來查看,這不過是偶然現象罷了。華生,為什麼你所謂的一對罪犯會這樣蠢呢?」

「我承認我對這些也無法解釋。」

「那麼,還有,如果一個女人和她的情夫合謀殺死她的丈夫,他們會在他死後象炫耀勝利似地把結婚戒指摘走,從而讓自己的罪行盡人皆知嗎?華生,難道你認為這也是非常可能的嗎?」

「不,這是不可能的。」

「再說,假如丟下一輛藏在外邊的自行車是你想出來的主意,難道這樣做真有什麼價值嗎?即使最蠢的偵探也必然會說,這顯然是故布疑陣,因為一個亡命徒為了逃跑,首要的東西就是自行車呀。」

「我想不出怎樣才能解釋了。」

「然而,就人類的智力而言,對於一系列相互關聯的事件想不出解釋來,這是不可能的事。我來指一條可能的思路吧,就當做是一次智力練習,且不管它對還是不對。我承認,這僅僅是一種想象,不過,想象不始終是真實之母嗎?

「我們可以假定,道格拉斯這個人生活中確實有過犯罪的隱私,而且實在是可恥的隱私。這就使他遭到某人暗殺,我們設想兇手是個從外面來的仇人。出於某種我到目前還無法解釋的原因,這個仇人取走了死者的結婚戒指。這種宿怨可以認為是他第一次結婚時造成的,而正因如此,才取走他的結婚戒指。

「在這個仇人逃跑以前,巴克和死者的妻子來到屋中。兇手使他們認識到,如果企圖逮捕他,那麼,一件聳人聽聞的醜事就會被公諸於世。於是他們就改變了主意,情願把他放走了。為了這個目的,他們完全可能無聲無息地放下弔橋,然後再拉上去。兇手逃跑時,出於某種原因,認為步行比起自行車要安全得多。所以他把自行車丟到他安全逃走以後才可能被發現的地方。到此為止,我們只能認為這些推測是可能的,對不對?」

「對,毫無疑問,這是可能的,"我稍有保留地說。

「華生,我們一定要想到我們遇到的事無疑是極為特殊的。現在我們繼續把我們想象的案情談下去。這一對不一定是罪犯的人,在兇手逃離后,意識到自己處於一種嫌疑地位,他們既難說明自己沒有動手行兇,又難證明不是縱容他人行兇。於是他們急急忙忙、笨手笨腳地應付這種情況。巴克用他沾了血跡的拖鞋在窗台上做了腳印,偽作兇手逃走的痕迹。他們顯然是兩個肯定聽到槍聲的人,所以在他們安排好了以後,才拉鈴報警。不過這已經是案發後整整半個小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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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怎樣證明所有這一切呢?」

「好,如果是一個外來人,那麼他就有可能被追捕歸案,這種證明當然是最有效不過了。但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嗯,科學的手段是無窮無盡的。我想,要是我能單獨在書房呆一晚上,那對我會有很大幫助的。」

「獨自一個人呆一晚上!」

「我打算現在就去那裡。我已經和那個令人尊敬的管家艾姆斯商量過了,他決不是巴克的心腹。我要坐在那間屋裡,看看室中的氣氛是否能給我帶來一些靈感。華生,我的朋友,你笑吧。我是篤信守護神的。好,走著瞧吧。順便問你一下,你有一把大雨傘吧?帶來了沒有?」

「在這兒。」

「好,如果可以的話,我要借用一下。」

「當然可以了,不過,這是一件多麼蹩腳的武器啊!如果有什麼危險……」

「沒什麼嚴重問題,我親愛的華生,不然,我就一定會請你幫忙了。可是我一定要借這把傘用一用。目前,我只是等候我的同事們從滕布里奇韋爾斯市回來,他們現在正在那裡查找自行車的主人呢。」

黃昏時分,警官麥克唐納和懷特·梅森調查回來了。他們興高采烈,說是調查有了很大進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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