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迪凱笑了。「你叫什麼名字?」他問這個人。我知道莫迪凱總是把名字和容貌一起記住,他所愛護的這些無家可歸者並不僅僅是難民,他們是他的人。
我自然還有一種好奇心,那就是這些人是如何成為無家可歸的。我們龐大的社會救助系統中出現了什麼問題,竟使這麼多的人夜宿大橋下面?
「德拉諾。」他回答說,一邊大聲地嚼著嘴裡的芹菜。
「德拉諾?」莫迪凱說。
「德拉諾。」那個人又重複一遍。
「那麼你姓什麼呢?」
「沒有姓,太窮了。」
「你的名是誰給你取的?」
「我媽取的。」
「你多大的時候她給你取的名?」
「大概是五歲吧。」
「為什麼取德拉諾這個名字呢?」
「她生了個孩子總是哭個沒完,吵得別人睡不了覺,我就給她餵了些德拉諾牌管道疏通劑。」他一邊講著這個故事,一邊攪動著湯。他的這個故事編得挺好,表演得也不錯,可是我根本就不信。但別的人都聚精會神地聽著,德拉諾本人也很得意。
「後來這個孩子怎麼樣了?」莫迪凱問,挺樂意逗這個直爽的傢伙。
「死了。」
「那他就該是你的兄弟了。」莫迪凱說。
「不,是妹妹。」
「我聽出來了,是你害死了你的妹妹。」
「是的,不過從那以後我們可以安穩地睡覺了。」
莫迪凱朝我臍擠眼,似乎他也曾聽過類似的故事。
「你住在哪兒,德拉諾?」我問道。
「就住在這兒,特區。」
「你在哪兒過夜?」莫迪凱問道,糾正了我的問法。
「哪兒都可以過夜,這兒啦,那兒啦都行,我認識不少闊太太,她們常常付給我錢讓我同她們做伴。」
在德拉諾旁邊的兩個人聽了感到很好笑,其中一個在竊笑,而另一個則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你從哪兒拿到你的郵件?」莫迪凱問道。
「郵局。」他回答說。德拉諾對任何問題都是反應敏捷,回答迅速,所以我們就不再問了。
多利小姐回到廚房后就為我們這些志願服務者準備咖啡。那些無家可歸的人都找地方安睡下來。
我和莫迪凱在已經熄了燈的廚房裡,坐在餐桌邊上,一邊喝咖啡,一邊透過付飯窗口看著那些人。「你什麼時候睡覺?」我問道。
他聳聳肩:「那要看情況。屋裡一下子住了二百多人,常常會有事的,如果我在這兒,教士會放心一些。」
「在這兒待一夜?」
「這樣的情況我經歷得多了。」
我不想睡在這些人中間,沒有莫迪凱保護我,我也不想離開這所建築。
「你願意什麼時候走就什麼時候走。」他說,離開可能是我有限的選擇之中最糟的。半夜時分,又是周五的夜裡,在特區的街上,一個白人青年,一輛漂亮的汽車,不管下雪與否,我不希望我的優勢在這兒得到顯示。
「你有家庭吧?」我問道。
「有,我的妻子在勞動部門當秘書,有三個兒子。一個在上大學,一個在軍隊。」他還沒說出第三個兒子聲音就有些變了,我沒想問下去。
「還有一個在十年前死在了街頭,是一夥歹徒乾的。」
「我很抱歉。」
「你呢?」
「結婚了,但沒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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