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沒有打算去你家,我自認不是那麼厚臉皮的人。」
「我誤以為你要安慰我,所以我才是厚臉皮的人。」
我充耳不聞,抬頭仰望。烏鴉在天空飛翔,展翅盤旋的姿勢彷彿移動的影子,感覺比飛機的影子還大。
我在步道上快步行走,邊走邊說:「我要去拜訪九0二室的山田太太,案發當天她也看見可疑的女人。還有……也想去找叫做三木的人。」
「三木……?啊,大概是那個叫做小光棍的人吧。」
「小光棍?」
「我女兒這樣叫他,因為他一個人獨居。我看我陪你去吧。」
我想了想:「不,我自己去比較好。老鰥夫和小光棍握手的情景,光是想像就讓人感到憂鬱。」
木島雙手插在褲袋走在我旁邊,以肩頭碰了我一下。
「要小心哦。」
「當然,我會很謹慎。」
我斬釘截鐵的回答。這是說給我自己聽的,因為我好想靠在木島的臂彎,但這是非分之想。
讓木島在三樓下電梯后,我繼續上到九樓。但三分鐘后,我又搭電梯到七樓。因為今天是周日,九O二的山田家要到迪士尼樂園,正忙著做準備。年齡和我相仿的山田太太冷淡的說:「已經全部告訴警方了。」甚至連脖子上垂掛著彩色水壺的孩子,也以充滿敵意的眼神瞪著我。發現自己是不速之客,我趕緊撤退。
在七樓下電梯。不知是否假日都是如此,連接各住戶的開放式走廊靜悄悄的。全部坐北朝南的這棟公寓,走廊的左側挑空,柱子和欄杆外展開一片丘陵地帶。為了建設公寓社區,開發工作似乎無窮無盡,山巒到處可見開鑿痕迹。巨大的挖土機挖起砂土,裸露出灰色的岩層,使我聯想到吃了一半的芋頭蛋糕。
在貼著三木名牌的門旁,掛著粉紅色塑膠牛奶箱。三木或許也是奧林匹克C的愛用者。
用繩子捆綁的舊報紙和雜誌堆,以及塞滿空罐的超市塑膠袋堆在門旁,我一面伸手按門鈴一面看著這些東西。既然這麼多廢物堆在走廊,室內想必一塵不染、整齊有序吧。我懷著祈求的心情期待著。
「誰?」門內傳出的聲音細微,分辨不出是男是女。
隔著門說明來意后,聽到拉開鎖鏈的聲音,從門縫間流泄出女性熱門歌手的樂曲。
「嘿,你在調查木島太太被殺的案子?」
三木長相奇特,嘴唇閉攏兩顆門牙也會露出來;一開口說話,類似嬰兒乳頭顏色的牙齦全部清晰可見。
我遞出名片,簡短的說明是個人調查時,三木把名片湊近眼前,幾乎快碰到厚厚的鏡片,並且喃喃說道,嘿,你是保安員。聲音與體型頗不相稱,相當纖細。
「聽說你和木島太太經常有來往?」
「對。」
三木門只開一條縫,也無意到走廊來,引起我的興趣。我把臉塞在門縫間,探視裡面。
室內窗帘緊閉,昏暗如同沒有窗戶。雖然主要是因為室內昏暗,不過,頭髮剪齊到眼鏡框上,穿斜紋連身褲的三木,我以保安員的銳利目光都看不出他的年齡。既像青澀的十來歲少年,又像慣作年輕打扮的叔字輩人物,甚至也可能是特立獨行的中年男子。
我振作精神問:「木島太太是怎樣的人?」
三木雙手插在連身褲口袋,像是在家霸道、在外懦弱的孩子害羞時那樣扭動著身體。
「她是個好人,非常愛照顧人,常常說人家送的節慶禮物吃不完,把罐頭、甜不辣、泡麵等食物送來給我。哦,還有親手做的布丁、烤牛排。味道差了一點,不過我若挑剔可是會遭天譴的。她很慷慨,送來的禮物對我幫助很大哩。」
也許像奧林匹克小姐說的,三木是自由工作者。我說聲失禮,詢問他這個問題。
「我是專業追星族。」三木嘻嘻嘻的笑起來,「從前我是規規矩矩的上班族,但有一天我下定決心,與其把人生獻給公司,不如獻給偶像明星。從此,我一個月去追逐偶像,一個月去熱海的溫泉。」
因為聲音太低,我的手不知不覺移向耳朵,靠近三木身邊。
「做自己喜歡的事,又能在溫泉區逗留一個月,真令人羨慕。」
「說是溫泉,但我可不是去泡熱水的。」
厚鏡片妨礙我看清他的眼神,但感覺得出聲音中的起伏。
「我是去泡藥水,做臨時工,充當新葯的實驗品。」
三木隔月去做的工作,使我啞口無言,在熱海的醫院住宿一個月,服藥,每隔一小時抽一次血,說起來等於是人類土撥鼠。據說代價是五六十萬元。
「風險愈大的葯,鐘點費愈高。」夾著嘻嘻嘻的笑聲,三木繼續說,「在溫泉區期間,不用愁吃。他們擔心我衰弱,所以生魚片、肉類什麼的,拚命給我吃好的。苦的是回到這裡以後,與當紅偶像一起坐新幹線、搭飛機,加上參加音樂會,錢再多也不夠,所以只好把吃飯的錢省下來。我沒有餓死,可說是托木島太太的福。常聽說好人早死,原來是真的。」
問起木島祐美子的為人,第一次有人說她是好人,我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雖然如此我仍覺得必須將這句話說給木島聽。
「木島太太是……這麼說有點失禮,是因為知道你生活有困難,所以幫助你的嗎?」
「你是說認識的契機嗎?是從社會服務工作開始的。起先她來要求捐款協助交通事故孤兒。我心想,來了一個啰嗦的老太婆,所以對她說了拒絕募款最有效的台詞:我自己正需要幫助呢。於是第二天,嘿,她就帶著果醬,還有什麼來著?嗯,好像是煮甜不辣來給我吃。她家裡似乎經常有人送禮。」
第17頁完,請續下一頁。喜歡 Amo 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