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偵探的談話拖太長,回到公寓時已經十二點多。與老人安養中心的人、丹羽太太、偵探等初次見面的人晤談,消耗了許多精神,我喝下一杯熱牛奶后就上床睡覺。
翌晨,被鬧鐘叫醒,我才脫下前一天的衣服,沐浴更衣,然後匆匆綁好裝垃圾用的黑色塑膠袋。衝出公寓時,我右手提著垃圾袋,左手伸入外套衣袖,同時背起背包,一副急慌的模樣,所幸口中沒有咬著白麵包。
「抱歉、抱歉。」
這是第三次聚會。木島坐在幾乎成為我們的固定座位上,一手握著咖啡杯在看報。
「已經知道冒充你太太侄兒的人的身分了。」
「快告訴我。」
我隔著桌子遞出偵探給我的名片。木島一瞥,露出了懷疑的神情,彷彿看到連日漲停的明牌股票的走勢圖。
「一個狡猾的男人。」我用門牙咬著漢堡說。在吃完漢堡之前,我扼要的告訴他被偵探跟蹤、在黑暗中反擊,以及在咖啡店的談話,「他說是故意被我發現的。太瞧不起人了。」
「是嗎?聽你的口氣,好像不太生氣。」
木島從我的盤中拿起炸薯條放入口中,以沙啞的聲音說。女兒念小學時,遠足回來就像你剛才那樣,把遠足的見聞告訴我。木島交互看著放在桌上的名片和我的臉,一面這樣說。
「這個偵探,似乎是相當有吸引力的男人。」
「咦,你嫉妒了?」儘管已經決心不再對木島產生戀情,我仍與咖啡同時吞下口水。
「不,我沒資格嫉妒。如果真的要說,有點類似在門口目送女兒去遠足的那種心情。」
光聽內容,對我的問題不表肯定的木島,一定會使我不滿。然而,他抬手撫摸白色逐漸醒目的鬍鬚刮痕的神態,使我聯想到在烘乾機內旋轉過後縮小的毛衣,感到胸口疼痛。
到醫院探望盲腸開刀住院的木島時,也產生過類似的感情衝擊。那已是十年前的事,想起來猶如昨日。
敲病房門時,我只是木島的屬下,但探完病,在走廊關上門時,我已成為木島的女人。站在公司最前線,目光銳利,兢兢業業工作的木島,並未使我心動。然而,看到他穿藍色條紋睡衣的剎那,我竟墜入了情網。
原本只是盲腸手術,沒什麼大不了,但躺在床上的木島好像被宣告不治之症般,臉頰掛著苦惱,言詞充滿憂慮,有如訴說世界末日已到的宗教家。在圍繞病床周圍的布幔陰影下第一次接吻時,嘴唇的觸感不用說,數日未刮的短須扎在臉上,有說不出的愛戀——在我翻閱心中的相簿時,木島拿起桌角的筆記簿。
「我照你的吩咐,一一打電話給內人的朋友,但只聽到一些悼念的話,沒有得到任何情報。」他翻動筆記簿說,「祐美子好像常到文化中心上課。」
「這一點偵探也說過。我明天要和他一起到文化中心看看。」
「你明天不當班嗎?」
「據說『英國文學欣賞』是隔周周二開講,也許可以找到某些線索。我決定奉獻我的假日去看看。你也去怎樣?"
「算了。」
一時我以為木島不悅的表情是因為討厭和偵探見面,但我誤會了。
「內人似乎對擔任文化講座講師的副教授很著迷,與其他上課的女學員為了爭寵吵得不可開交。」木島以忍受牙痛的表情,把妻子的朋友透露的內容說出來。從表情可知,木島不想見的不是偵探,而是妻子心儀的講師。
嫉妒了?我執拗的想問剛才問過的這句話,但緊咬嘴唇壓下這股衝動,我擔心萬一他承認,說不定我會把桌子掀了。我的心,而不是我的牙齒,正承受著撥掉智齒般的強烈疼痛。
聽到聲音我才回過神來,視線由木島的眼鏡邊緣移到鏡片中央。
「這是寄給祐美子的禮物。」
「禮物?」
本來以為是別人送的,但聽下去才知道是電視公司寄來的獎品——女用手錶。
「她是參加有獎徵答而得獎的。節目名稱很奇怪,叫『哇,真受不了!』還是『怪怪另一半』什麼的。發生這種事以後獎品才寄來,真有點諷刺。她的簽運一向很強。」
木島眼神獃滯的說,現在住的公寓也是祐美子抽中籤而買的。
「是嗎?」我終於按捺不住,發出焦躁的聲音,「難道你認為其他參加者因為懷恨獎品被你太太贏走而怎樣嗎?」
「……抱歉。我只是想講出來讓人聽聽罷了。」木島把頭低下,然後說,這隻表你要嗎?還滿漂亮的,挺適合你用。我簡直要懷疑自己的耳朵,不得不用力抓著椅背,以免從椅子上滑落。
「不,不要!」
「別用這種尖銳的態度對待我,拜託。」
木島抬頭看我,拿起掛在椅背的外套,摸索口袋。要拿那隻手錶嗎?我防備的猜想著,但他慢慢拿出一隻小小的方形鋁罐放在桌上。因為表面有松魚的圖樣,一望即知是調味料的罐子。
「照你的話,我翻找家裡的抽屜,在廚房的食品櫃中發現這個。」
彷彿被木島的聲音牽引,我把面孔湊近罐子。這裡面到底收藏著什麼?
「打開給我看,快點。」
我抬抬下巴。木島以更慎重的態度打開蓋子。隨著干松魚味,十數張黑白小紙片從罐口落在桌上。我把散落桌面的紙片收集起來,像玩撲克牌遊戲「神經衰弱」一樣將紙片排列起來。紙片一共十四張,全部印著黑白條碼,似乎是從商品的包裝紙剪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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