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不要誤解我,」他說道,「你舅母還能活上一年時間呢,真的可能。但是,刺激或者過度的操勞都會使病情惡化,就像這次這樣!」他彈著手指,「她必須過一種絕對安靜的生活,沒有操勞,沒有疲倦。但是,當然,她絕對不能再出血,她必須在精神上保持開心,還有,就是絕對不能再想那麼多了。」
「不能想那麼多了。」查爾斯-里奇韋若有所思地說道。
查爾斯是一個熱愛思考的年輕人,也是一個不管在什麼情況下,都相信自己意見的年輕人。
那天晚上,他建議舅母安裝一台無線電收音機。
哈特太太,一直以來都誓死抗拒著升降器,對於收音機,她當然也心神不寧,極其不情願的了。查爾斯則興緻勃勃地要說服她。
「你知道,我不喜歡這些新奇的東西。」哈特太太可憐地說道,「那些電波,你知道——那些電波,它們會影響我的。」
查爾斯用一種優越而又溫和的方式指出她誤解了。
哈特太太,對於這些事物幾乎一無所知,但是,她對於自己的觀點卻非常固執,所以,她將信將疑地聽著外甥的話。
「所有的電器,」她膽小地嘟囔著,「你可以說你喜歡,查爾斯,但是,有些人真的會受到電子的影響。每當打雷閃電的時候,我就頭痛得要命,我知道它們。」
她耀武揚威似的搖著頭。
查爾斯是一個富有耐心的年輕人,他同樣也很固執。
「我親愛的瑪麗舅母,」他說道,「讓我給你解釋一下吧。」
在這方面,他多少可說是一個專家了。他對這個主題發表了一個新的演講,他非常賣力地工作著,講解了亮發射電子管、光發射電子管,還講解了高頻率和低頻率、倍率和蓄電器。
哈特太太,淹沒在她無法理解的語言海洋之中,只好屈服了。
「當然,查爾斯,」她嘟囔著,「如果你真的認為——」「我親愛的瑪麗舅母,」查爾斯熱情地說道,「它正是你需要的東西,它可以使你從鬱悶之類的東西中解脫出來。」
梅內爾醫生指定的升降器很快就安裝好了,而這距離哈特太太的死期也不遠了,因為,就和大多數老年婦女一樣,對於房子里出現了陌生男人,哈特太太有一種根深蒂固的拒絕,她覺得他們都是沖著她錢財而來的。
升降器裝好之後,無線電也來了。哈特太太被迫面對著這個對於她來講只意味反感的東西——一個巨大而醜陋的盒子,渾身布滿了各種各樣的開關。
查爾斯運用了他所有的熱情,去說服哈特太太接受它。
查爾斯邊得心應手地打開那些開關,邊口若懸河地發表著他的演說。
哈特太太坐在她那張高背椅子上,耐心而又有禮貌地聽著,但在內心裏面,她則根深蒂固地堅信,那些新事物不管怎樣,都是令人厭惡的。
「聽著,瑪麗舅母,現在我們在柏林,真了不起,對吧?你聽到那個傢伙在說話了嗎?」
「除了一大堆嗡嗡咔嗒的聲音之外,我什麼也沒聽見。」
哈特太太說道。
查爾斯繼續扭動那些開關。「這是布魯塞爾。」他熱心地宣布著。
「真的嗎?」哈特太太問道,稍微來了點興趣。
查爾斯再一次扭動著開關,接著,一種不像是地面上的聲音在房間里回蕩起來。
「現在我們好像在狗屋裡。」哈特太太說道,一副對新事物感興趣的老婦女的樣子。
「哈,哈!」查爾斯說道,「你也會開玩笑了,對嗎?瑪麗舅母?那樣非常好。」
哈特太太忍不住對他笑了,她非常喜歡查爾斯。好幾年來,米麗婭姆-哈特,她的一個侄女,一直和她住在一起,她很希望這位姑娘可以成為她的繼承人,但是沒成功。米麗婭姆很沒有耐心,並且非常厭煩她姑母的故事。她經常出去,哈特太太稱之為「到處閑逛」。最後,她和一位年輕人訂了婚,但是,她姑母對這位年輕人非常不滿。米麗婭姆-哈特已經回到了她母親那兒了,就像是被商家發現了貨物有缺點而退貨似的,她帶著一封簡短的信箋被退了回來。她和那位年輕人結了婚。聖誕節的時候,哈特太太還經常寄個手絹盒子什麼的給她。
對侄女失望以後,哈特太太把注意力轉向了外甥。查爾斯,一開始,他是無法成為繼承人的。他總是帶著無限敬意來對待他的舅母,而且,當他舅母講述自己年輕時候的故事時,他總是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在這一方面,他和米麗婭姆完全相反,米麗婭姆很坦率地對這些表示厭煩,查爾斯卻從來不覺厭煩,而且,他脾氣向來都很好,總是那麼開心。一天中,他會不停地告訴他的舅母,她是最了不起的老太太。
對新相中的人非常滿意之後,哈特太太就給她的律師寫信,表示要重新立遺囑,遺囑必須寄給她,並且要確實得到她的同意和簽名才行。
而現在,甚至是在無線電收音機的問題上,查爾斯也很快就證明了,他值得獲取那個新近的榮譽。
在剛開始的時候,哈特太太的態度很敵對,接著變得稍微容忍,到最後,則是完全著迷了。查爾斯不在家的時候,她聽著收音機,更覺得其樂無窮。麻煩的是,查爾斯不能不理這件事。哈特太太舒舒服服地坐在她那張高背椅子上,聆聽著交響音樂會,或者是關於盧克雷齊奴-博吉亞或者龐德-萊夫的演講,她沉浸在那個世界里,非常開心且寧靜。
查爾斯卻不這樣,當他熱心地試圖調到另一個外國電台時,這種和諧就會被嘈雜的尖叫聲打亂。但是,在查爾斯和他朋友們一起吃飯的晚上,哈特太太確實非常高興地收聽著無線電收音機。她學會了自己打開兩個開關,坐在她的高背椅子上收聽著晚上的節目。
在無線電收音機安裝好的三個月後,一件陰森的事情首次出現了。那天查爾斯不在,他參加一個婚禮晚會去了。
那天晚上的節目是芭蕾音樂會,一位非常有名的女高音歌唱家正在唱著《安妮-勞里》。就在《安妮-勞里》唱到一半的時候,那件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音樂聲突然被打斷了,停了一會兒,收音機在嗡嗡咔嗒地亂響,持續了一會兒后,那些嘈雜聲漸漸消失,變得毫無聲息,一片死寂,然後,傳來了一個非常低沉的嗡嗡聲。
哈特大大的第一個反應是,她還沒弄懂怎麼回事,那些音樂就被調到了某個很遠的地方去,然後傳來了一個清楚而明白的、稍稍帶點兒愛爾蘭口音的男人的聲音:「瑪麗——你聽到我說話了嗎,瑪麗?我是帕特里克……很快我就來與你會面了。你要準備好,好嗎,瑪麗?」
然後,幾乎是話音剛停,「安妮-勞里」的旋律馬上再次在房間里飄蕩。哈特太太直直地坐在椅子上,死死抓住椅子扶手。難道她是做夢嗎?帕特里克!是帕特里克的聲音!在這間房子里的是帕特里克的聲音,他在對她說話。不,這肯定是在做夢,或許是產生了幻覺。剛才那一兩分鐘內,她肯定不知不覺睡著了,井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到了——夢到了她已故的丈夫在以太上面對她說話。這使她有點害怕,他說了些什麼呢?
「我很快就會與你會面了,瑪麗。你要準備好,好嗎?」
是這樣,這是預兆嗎?心臟衰弱,她的心臟。畢竟,她已經病了很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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