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翻兩瞪眼》 - P19

 一翻兩瞪眼

 厄爾 斯坦利 加德納 作品,第19頁 / 共3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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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噓!聽!」

我的處境是那麼狼狽不堪,就是我逃脫了法律的制裁,有人懸賞要我的腦袋,也不至於這樣狼狽。接著,他們好象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雖然我看得不十分清楚,不能肯定他們在做什麼。一個說:

「我聽見一個聲音,聽得清清楚楚。我覺得附近好象有——」

一塊石頭嗖的一聲從我頭上飛過。我象一張郵票一樣貼在沙地上,暗自想道,他稍微校正一下目標,大概就會聽到另一個聲音了。這時,我暗暗咒罵這次秘密行軍。我發誓這是最後一次,哪怕是山嶺上布滿了膠泥礦脈,我也不幹了。接著,一個人說道:

「我來告訴你我聽到的事兒!韋爾奇說他今天看見了惠特曼,他明白那是啥意思。我聽見了馬蹄聲——就是那種聲音。我正要到韋爾奇家去,這就去。」

他們走了,我很高興。他們到哪裡去我不管,只要他們走開。我很滿意他們要去見韋爾奇,越快越好。

那兩個人剛關上門,我的夥伴就從黑暗中走出來;他們已經抓住了那兩匹馬,正在等待時機。我們把貨物重新裝上了馱馬,又悄悄地上路了,黎明時分,到達「分水嶺」和范多恩匯合。然後,我們走下「湖盆」,以為沒事,就停下來煮早飯,因為我們又累又餓又困。三個鐘頭以後,全城的人都排成一條長隊,翻過「分水嶺」,消失在湖對面!

這是否是由我那場事故引起的,我們不得而知,但至少有一點是肯定的——泄了密,這次惠特曼不會去找那膠泥礦了。大家悔恨不已。

城市假期 Amocity!

  

我們召集了一次會議,決定盡量利用我們這場不幸,在這個神秘的湖畔玩上一周。人們有時叫它「莫諾」,有時叫它「加利福尼亞死海」。它是陸上最奇特的畸形兒之一,但書本上幾乎沒有提到過它,也極少有人見過它。因為它遠離通常的旅行道路,再者,它是那樣難以接近,只有那種把最惡劣的生活視為享受的人才願意作這種不舒服的旅行。第二天一早,我們沿湖遊覽,來到湖畔上一個極為幽靜、人跡罕至的地方,在這裡,有一股清澈、冰涼的泉水從山腰流出注入湖裡。我們盡興遊玩一番后,愉快地回到營地。我們從一個住在十英里以外的孤獨的農場主那裡租了一條大船,兩支獵槍,打定主意要舒舒服服地娛樂一下。不久,我們就完全熟悉了這個湖和它的脾氣。


第38章


莫諾湖——便宜的洗髮香波——狗的輕率行為及其後果——鹼水——湖上奇觀——免費旅行——一些稍微描繪過分的可笑情節

莫諾湖位於一片毫無生氣,寸草不生的可怕的沙漠之中,海拔八千英尺,四周的大山高出湖面二千英尺,山峰終年雲纏霧裹。這個莊嚴,沉靜,帆影杳無的大海——這個地球上最凄涼角落裡的最凄涼居民——沒有沾到多少周圍景色的光。它是一大片灰濛濛的水,茫茫蕩蕩,方圓一百英里,中央的兩個小島,只不過是隆起的地殼和火山的熔岩,例如象積雪一樣是一堆堆灰色的浮石和火山灰,還有死火山的彎彎曲曲的岩漿斜坡,湖水已經封住並且漫入那巨大的死火山口。

湖深二百英尺,獃滯的湖水鹼性極強,如果你把絕無希望洗乾淨的衣服放在裡面浸一兩下,再把它擰乾,它就會幹凈得如同經過了最能幹的洗衣婦之手。我們在那裡野營的時間,洗衣服就不算一回事了,把一周換下來的衣服拴在船尾,向前開行幾百米,衣服就已洗好。只等你去擰乾了。如果澆點水在頭上,揉搓一兩下,白色的泡沫會堆起三英寸高。這水對於傷口和裸露的皮膚是不利的。我們有條極能幹的狗,是條癩皮狗,身上的癩皮加起來比好皮還要多,幾乎是我所見到過的癩皮最多的狗。有一天,為了躲避蒼蠅的叮咬,它從船上逃進水裡。但它判斷錯了。在那種情況下,它跳進火里可能還會舒服些。鹼水強烈地刺激它身上每一處裸露的地方,它拚命向岸邊游去,一邊游一邊又哼又叫又嚎,爬到岸上,就叫不出來了——因為肚皮早已嚎癟,而身上的癩皮給鹼水洗乾淨了,大概它已後悔不該來從事這碼子冒險。它在岸上打著旋子,扒著泥土,四腳亂蹬,前滾翻,后滾翻,以最驚人的方式來了個七百二十度側滾翻。總的說來,它並不是一條性格外向的狗,相反,它極為莊重嚴肅,我從來沒有見過它這麼活躍過。最後,它漫山亂跑,我們估計那速度是每小時二百五十英里。這是九年前的事。現在,它仍然在跑,我們每天都在尋找它在這裡沿途還掉下些什麼。

白人喝不下莫諾湖水,因為水幾乎是純鹼。據說附近的印第安人有時喝這種水。這不是不可能,因為他們是我們見到過的最佳說謊者。(我開的這個玩笑是不會受到指控的,除了某些團體要我作出解釋。當時一些最傑出的人曾經高度讚賞這種玩笑。)

莫諾湖裡沒有魚——沒有蛙、沒有蛇,沒有蝌蚪——沒有任何可以使生活中豐富些的東西。成千上萬隻野鴨和海鷗在水面鳧游,但水下卻沒有任何生物,只有一種白茸茸的蟲子,它們身體的兩側冒出一團白毛,就像磨破的線。如果舀出一加侖湖水,就可以撈到一萬五千個蟲子。它們使湖水呈一種灰濛濛的顏色。相應地,就產生了一種蒼蠅,和一般的家蠅差不多、它們住在湖灘上,吃那些衝到岸上的蟲子——無論什麼時候,都可以見到一層一英寸厚,六英寸寬的蒼蠅帶。這根蠅帶繞湖一周,全長一百英里。如果你向它們投一塊石頭,它們就會蜂擁而起,密密麻麻,就像一團雲。你可以把它們淹在水裡,多久都行——它們並不在乎——只會為此而自豪。你一鬆手,它們就會射向水面,渾身就象專利局的報告單一樣干,漫不經心地飛走,好象它們曾經受過特技訓練似的,專門以這種特別的方式為人們提供富於教益的娛樂。上帝從來不會不明不白地把任何事物放出來的。一切事物在自然體系中都自有其用處、職責和適當的地位。野鴨吃蒼蠅——蒼蠅吃蟲子——印第安人吃這三類生物——野貓吃印第安人——白人吃野貓——於是,萬物皆可愛。

莫諾湖到太平洋的直線距離是一百英里——其間有一兩座山脈——儘管如此,每年卻有成千上萬的海鷗飛到這裡來下蛋、孵雛。人們在堪薩斯也可以找到海鷗。說到這裡,我們來看看大自然的智慧的又一例證。湖心小島只是大塊熔岩,覆蓋著火山灰和浮石,沒有一棵植物、或是任何可以燃燒的東西;海鷗蛋不煮熟就毫無可取之處,在最大的島上,大自然提供了一股源源不斷的沸水泉,把蛋放進去煮四分鐘,就煮老了,堅硬紮實得象我過去十五年來所作的任何一種報導一樣。離沸水泉不到一英尺,有一眼清冽的冷水泉,甘甜爽口。這樣,在那島上,吃、住、洗衣都免費——如果大自然再慷慨一點,提供一個頂呱呱的美國旅館辦事員,他既粗暴又任性,不知時刻表,鐵路線——或者——一無所知——並以此為自得——那麼,我就不會希望有更舒服的旅館了。

有六七條山溪流進莫諾湖,但沒有任何一條流出去,湖水並沒有明顯的漲落。多餘的水到哪裡去了呢?這是個神秘莫測的謎。

莫諾湖周圍地區只有兩個季節——即冬季的結束和下一個冬季的開始。我(在愛絲梅拉達)曾不止一次經歷過酷熱難當的早晨,八點鐘,溫度達華氏九十度,可是,不到晚上九點,同一個溫度計在室內的數字降到四十四度,積雪有十四英寸。

在合適的條件下,莫諾小城一年中每月至少下一次雪。夏天的天氣是那樣變幻莫測,要外出串門的女士不可能指望能應付各種情況,除非左邊挾一把扇子,右邊挾一雙雪鞋。七月四日國慶遊行,通常是冒雪進行的,人們都說,那裡的人如果要喝摻水白蘭地。酒吧老闆會用斧子砍下一塊,用紙把它象槭糖一樣包起來拿給他,這是很平常的事。有人還說,那裡的老酒鬼都沒有牙齒——是由於吃杜松子雞尾酒和白蘭地潘趣酒給磨掉的。我不能擔保這些說法的真實性——我只不過提供這些說法的價值——它們的價值——嗯,我敢說,對於任何不是勉強相信的人來說,值一百萬。但對七月四日下雪我可以完全擔保——因為我知道這是千真萬確的。


第39章


遊覽莫諾湖湖心島——火山灰燼,荒無人煙——死裡逃生——船飄走了——為了活命,縱身一跳——湖上風暴——肥皂水——地質奇觀——賽拉湖畔一周——從有趣的爆炸事故中撿得一命——「爐子許多走了。」

一個酷熱的早上——這時正值盛夏——七點鐘,我和希格比登上小船,開始了探查那兩個島子的旅行。這是我們盼望已久的事了,但由於害怕風暴而耽延下來;這裡時常颳起猛烈的風暴,可以輕而易舉地掀翻我們的船,一旦翻船,即使是極步於游泳的人也難免一死,因為那惡毒的水會象火一樣毀掉你的眼睛,如果灌進肚子里,會燒壞內臟。據說到島上的直線距離是十二英里,這是一次艱難而漫長的航行,但那天的早晨是那樣寧靜,陽光是那樣和煦,湖水是那樣平穩、清澈而安詳,我們無法抵抗它的誘惑。於是,我們裝滿了兩大鐵桶水就出發了,(據說那個島上有泉水,但我們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希格比肌肉發達臂%力過人,船走得很快,但到達目的地以後,我們估計劃了差不多十五英里而不是十二英里。

我們在大島靠了岸,嘗了一下桶里的水,發現太陽已把水曬變質了,氣味令人噁心,喝不下去。我們只好把水倒掉,開始尋找泉水,因為一旦清醒地意識到沒有方法解渴,人就會覺得渴得更快。這個狹長的,中等高度的島是火山灰堆起來的山巒,除了火山灰和浮石外什麼也沒有,每走一步,腳就陷進沒膝的灰燼里,山頂上是一堵無法攀登的峭壁,由燒過的怪石壘成。我們爬到頂上,來到峭壁腳下,發現了一塊淺平而寬闊的盆地,上面覆蓋著火山灰,到處是一塊塊美妙的沙地。有些地方,奇怪的蒸汽流從裂縫中噴射出來,這證明雖然火山早已停止了劇烈的活動,在它那爐膛中還有餘火。在一股蒸汽流旁邊生長著一棵島上唯一的樹——一棵形態極為優雅,絕對對稱的小樹,翠綠可愛,因為水汽不停地穿過它的枝葉,使它保持濕潤。這個生機勃勃的美麗的棄兒,同那死氣沉沉,悲哀凄涼的環境相比,真是奇怪得很。它是舉喪的家庭里的一個歡欣的靈魂。

我們四處尋找泉水,縱貫全島(兩三英里),橫穿兩個來回——耐心地登上死灰山,在另一邊又蹲著滑下去,鏟起的灰塵使人窒息。但我們什麼也沒有找到,只有荒蕪與凄涼,火山灰和令人心碎的沉寂。最後,我們發現起風了,一種更為強烈的憂慮使我們忘掉了口渴,因為原來湖水平靜,我沒有花力氣把船拴牢靠。我倆急忙跑回到一個能夠看到我們登岸處的地方,然而——言詞真難以描評我們的恐慌——小船不見了!這個湖上不可能再有第二條船。形勢不妙——事實上,坦率地說,是很可怕。我們成了孤島上的囚犯,離朋友們雖十分近,但這時他們不可能來幫助我們;更為不妙的是,我們既無吃的又無喝的。不過我們馬上就看見了那條船。它自由自在地飄流著,離岸約五十英尺,在波浪翻滾的大海上飄流著。它飄流著,不斷地飄流著,但離岸總是那麼遠,我們和它并行,等待著命運的恩賜。過了一小時,它靠近了一個突出的礁石,希格比跑向前去,站在邊沿上等著它靠攏。如果這一次失敗我們就完了。這時,它逐漸地向岸邊靠近,但它靠上湖岸只能有一瞬間的時間。當它離希格比還有三十步時,我是那樣激動,我相信我聽見了心臟的跳動。過了一會兒,當它慢慢地飄流,眼看就要漂過去,只差短短的一碼就可以抓住的時候,我覺得好象我的心臟不動了;當它和希格比相錯而過,距離開始拉大,而希格比還象個木雕似的一動不動時,我明白我的心真的停止了跳動。然而,他縱身一跳,傾刻間,就端端正正地站在船頭上,我這才解除了震驚荒野的戰爭動員令!

但是,我的熱情立刻消失了,他告訴我,他完全沒有考慮那條船是否會飄到他跳躍的跨度以內,因為他已下決心閉上眼睛和嘴巴游過那微不足道的距離。我是個愚人,根本沒有想那些,只想到那是一段長距離的游泳,而且很可能是性命攸關的。

浪頭越來越高,風暴越來越大,時間也越來越晚——下午三四點鐘了。是否冒險划回去,是個重要問題。但我倆十分口渴,決定試一下,於是希格比動起手來,我也操起了舵柄,十分費力地劃了一英里,情況顯然十分危險,風暴越來越猛;波濤洶湧,白浪滔天,天空黑沉沉地壓下來,狂風在呼嘯。這時,我們應該往回走,但我們不敢調轉船頭,因為它一卷進波谷,就一定會翻。我們唯一的希望就是迎著波浪行駛。這樣做很困難,小船猛烈地顛簸著,一起一伏的船尾使勁地拍打著波浪。不時,希格比的一隻槳剛挨著浪尖,另一隻槳就會使船轉半個圈,無論我如何拚命地把著舵。浪花不斷地打在我們身上,湖水不斷湧進船來。雖然我的夥伴無比強壯,也慢慢地不行了。他希望我換一換他,讓他歇一會兒。但我告訴他這不可能;因為在交換位置的時候,只要舵一離手,船就會掉進波谷里,就會翻船,要不了五分鐘我們就得喝進一百加侖鹼水,立刻便被波浪吞沒,快得甚至我們還來不及去出席我們的最後審判。

但事情總有個完。天剛黑,我們突然駛進了港灣。希格比丟下槳站起來歡呼——我也扔下舵跟著湊熱鬧——大浪把船打了一個旋轉,它翻了!

鹼水折磨著傷口,皮膚上磨破的地方和起泡的手,那種痛苦簡直不可言狀,要全身擦滿油膏才會有所減緩——儘管如此,那個夜晚,我們吃喝了個痛快,睡了個舒服。

談起莫諾湖的奇特之處,值得一提的是,在湖岸上,間或有一堆堆,一團團奇特的田螺狀的灰白色粗粒岩石,就象曬硬了的低等灰漿;砸開一塊,可以看到裡面嵌著滾圓的,完全不化的海鷗蛋。這是怎麼回事?我不過是陳述事實——因為這是事實——讓有地質知識的讀者空閑時去砸開這種堅果,以自己的方式去解決這個問題吧。

一周后,我們去到賽拉湖上釣魚,在白雪皚皚的城堡峰下搭起帳篷住了幾天,在這個明澈、精巧,海拔一萬到一萬一千英尺高的湖裡釣了不少魚;在八月份炎熱的中午坐在積雪有十英尺深的湖岸上納涼,背蔭的岸邊,綠草如茵,奇花盛開,晚間則凍得半死,從中得到極大的享受。過後,又回到莫諾湖,發現當初那種膠泥礦熱已經消失,於是收拾東西返回愛絲梅拉達。巴婁先生繼續勘探了幾天,覺得沒多大希望,就獨自到洪堡去了。這時,發生了一件小事故——差點把我推進墳墓——到今天我還覺得挺有意思。有一次。人們預感到印第安人會來騷擾,就把火藥藏到安全而又便於取用的地方,我們的一個鄰居把六筒槍葯藏在一個早已廢棄不用的烤爐膛里,爐子放在院子里,挨著木房子或叫木棚子,從那以後就把這事忘掉了。我們雇了個半開化的印第安人為我們洗衣服,他帶著個洗衣盆住在木棚子裡面。舊爐子離他只有六英尺遠,就在他面前。後來,他大概覺得熱水要比冷水好些,走出去在那個被遺忘了的火藥庫下面點起火來,在上面放了一鍋水,又回去洗衣服。跟著,我走進木棚,丟下幾件臟衣服,正要對他說點什麼,轟隆一聲,那爐子被炸得無蹤無影,碎片飛到兩百碼以外的街上。我們頭上那棚頂有三分之一給毀了,爐蓋子把那個印第安人面前的一根小柱頭砍成兩段,從我們兩個中間呼嘯而過,切進屋檐里。我面色慘白,站立不穩,目瞪口呆。但那個印第安人一點也不顯得驚奇,甚至一點也不覺得不安,只不過停下手中的活兒,俯身向前,稍微觀察一下那乾乾淨淨空空蕩蕩的地面,評價說:「咦,鬼爐子許多走了!」——接著又平靜地搓衣服,好象爐子爆炸是件極平常的事一樣。我得解釋一下,「印第安英語」中的「許多」,就是大部分的意思。讀者可以從這個例子中理解到那種透徹的表現力。

城市假期 Amocity!

  

第40章


「大西方」礦——希格比「訪問了」它——一條隱礦脈——值一百萬——我們終於發財了——開銷這筆財富的計劃

現在,我的生活揭開了奇特的一章——我覺得它是我那懶懶散散、徒勞無益、敷衍馬虎、默默無聞的生涯中最奇特的一章。在靠近上半城盡頭的一座半山腰上,伸出一條茶紅色的水晶礦脈,這是深入地底的金銀礦脈的露頭礦苗。它屬於一個叫做「大西方」的公司所有。在露頭處下側的山腰上,打了一口六、七十英尺深的豎井,大家都很熟悉這座礦的礦石——它還算豐富,但說不上特別豐富。這裡,我要提一下,雖然在沒有經驗的外行眼裡,某一「區域」的所有水晶礦石看起來都一樣,但這營地的老住戶只要看一眼,就能輕而易舉地把一堆混合礦石分別歸類,說出各種礦石的產地,就象糖果商能把一堆不同種類、不同質量的混合糖果分門別類一樣。

頃刻,全鎮陷入一陣異常激烈的熱潮之中。照開礦業的行話來說,大西方公司「發現了富礦」。人人都跑去看那新礦的進展情況,有好幾天,聚集在大西方礦井旁邊的人是如此之多,外來人會以為那裡正在召開群眾大會呢。人們談論的話題都離不開這個富礦,沒有任何人去考慮或幻想別的事情。每人都帶走一塊樣品,在研缽里搗碎,放進角匙里淘洗,屏住氣,瞪著眼,看那驚人的結果。這種石頭不堅硬,只是一種疏鬆、風化了的黑色岩石,放在手裡可以象烤過的馬鈴薯一樣地揉碎,攤在紙上,現出一些金沙和「天然」銀粒。希格比帶了一把回到小屋,淘凈以後,他驚訝得真難以形容。大西方礦的股票猛漲。據說有人一再提出以每英尺一千美元的高價購買礦脈,但立即遭到拒絕。大家都曾有過心情怏怏不樂的時候——僅僅是怏怏不樂,而我當時卻是心力交瘁,因為我沒有得到大西方礦的股權。我覺得世界一片空虛,活著只是痛苦,什麼也吃不下去,對一切都喪失了興趣。但我只得留下去聽別人歡呼,因為我沒有離開營地的路費。

大西方公司禁止人們帶走「樣品」,他們這樣做很有道理,因為每一把礦石就是一筆錢。我舉個例子來說明這礦石的非同一般的價值。井口的礦砂賣出了一千六百磅,每磅一美元;買主把礦砂「裝」在騾子上,翻山越嶺,跋涉一百五十到二百英里運到舊金山,他很滿意,因為這些礦砂的賣價大大超過了他付出的代價。大西方公司的老闆們還下命令給工頭,沒有他們的許可,禁止任何人在任何時間以任何目的進入礦井。我悲哀地沉思,希格比也在苦思冥想,但他想的不同。他看著「岩石」出神,用放大鏡在不同的光線下,從不同的角度觀察,每次試驗后,他總是得出同樣的結論,以同樣的方式自言自語:

「這不是大西方的礦石!」

他說過一兩次,如果有機會,他想到大西方礦井下去看看。我心情沮喪,他去不去我毫不在乎。那天,他失敗了,沒能進去,夜間又試了一次,又失敗了;次日一清早又去,還是沒有成功。於是,他埋伏在山艾樹叢后,呆了一個小時又一個小時,一直等到那兩三個工人到一塊大石頭後面去吃午飯,他馬上出動,但過早了些,有一個人回來取東西;再試一次,快到井口了,有人從那塊大石頭後面站了起來,好象要巡查,他立即趴在地上,一聲不響;接著,他身子貼地爬到井口,眼睛掃了一下四周,抓住繩索滑下礦井。他剛拐進一條「側巷」,便有個腦袋出現在井口,有人喊了一聲「喂!」他默不應聲。此後,他再也沒有受到干擾。一小時后,他走進小屋,渾身是汗,滿臉通紅,一種壓抑著的激動隨時都可能爆發出來。他壓低聲音宣布:

「我發現了!我們發財了!那是個隱礦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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