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戶川亂步短篇集》 - P19

 江戶川亂步短篇集

 江戶川亂步 作品,第19頁 / 共2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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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琴野的犯罪陰謀也是驚人的。他這一步棋,一是隨心所欲地報了幾代人的冤讎,二是同夢寐以求的女人過了一宿夫妻式的生活,儘管只是一個晚上。又盜走了金櫃里的存摺,從一個乞丐一下子變成個大富翁,真可謂一舉三得。

回頭想想,琴野在作案之前象老朋友一樣屢次到谷村家去,並不僅僅是為了看娟代飽眼福。而是為了熟悉谷村夫婦的起居習慣,家裡房間的設施,開金櫃的方法,放印章的地方,電門的所在等等。琴野早就垂涎著金櫃里的五萬元錢,終於選擇谷村上東京的頭天晚上下了毒手。

琴野的犯罪經過我不想重複了,只想再補充一點。琴野事先預備好硫酸潛伏在空房子里,等谷村進屋后就馬上捆住他的手腳,干下了傷天害理的事。然後,又把繩子鬆開,換了衣服又重新縛上,一切都辦妥了,完全成了谷村的琴野把硫酸瓶子藏起來,神不知鬼不覺地從事先了解到的木板摺疊門進去,鑽進了谷村的書房。以後的事就不必再說了。

到此為止,硫酸殺人案的偵破工作就算結束了。

聽完硫酸殺人柔后,豬股不由得誇獎了我一番。但他馬上又提出了下面的疑問。

「說得太有趣了。你不僅是一位傑出的偵探,還是一位相當了不起的藝術家!你使我大飽耳福,度過了從末有過的愉快時光。你講得條理清楚,簡明易懂。只是有一點。那個真正的殺人兇手琴野最終怎樣了呢?

「遺憾得很,罪犯至今仍逍遙法外。當時,琴野的人頭畫像就不用說了,就連照片都大量複印發給全國各大警察署請求協助捉拿歸案。可是,從那以後已有十年了,仍然沒有捕獲。看來,一個人要想躲藏起來是很容易的。也許琴野早在警察不注意的地方悄悄地死去了。就算是還活著,就連我這主辦案人都忘得一乾二淨,還有誰去注意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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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股聽完了我的話,笑嘻嘻地緊盯了我半天,略帶挖苦地說:「這麼說,犯人自己沒有供認,只有你這位傑出偵探的獨自推理了?!」

我頓時感到渾身不快。豬股似乎在想什麼,出神地望著那腳下黑古隆冬的深淵。時已黃昏,陰沉沉的天空越來越暗,暮色鋪天蓋地壓了下來,象要把大地上的萬物壓個粉碎。前方,連綿起伏的群山黑壓壓地連成一片。懸崖下,瀰漫著渾濁的暮靄,見不到生氣;只有遠處傳來的瀑布聲,象個不祥之兆迎合著我心臟的跳動。過了一會兒,豬股把目光從淵底收回,意味深長地注視著我。有色鏡片在昏暗中忽閃忽閃的,透過鏡片,仍可以看到雙眼皮,大眼睛。我注意到豬股的左眼從未眨過,想必是個假眼,要不,好端端的眼睛為什麼要戴著有色眼鏡呢?完全是為了假眼,我下意識地想著,目光又落到了對方的臉上。

豬股沒有回答,卻又說了一件幼稚可笑的事。

「你知道小孩子們喜歡的遊戲划拳吧。我很拿手,怎麼樣,猜一把看,你肯定不行。」

我感到詫異,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可是看到對方孩子氣的挑戰目光時,又不服氣,答應了一聲便伸出了右手。

於是,「拳拳抱,拳拳抱……」中年人粗獷的喊聲便在靜靜的山谷中回蕩開來。豬股果真厲害,開始幾下,還不分勝負,漸漸地,他就佔了上風,使我怎麼也無法取勝。當我無可奈何認輸后,他便笑著說:「怎麼樣,不行吧!說起來我也差得很。划拳這玩藝兒,奧妙無窮,其原理可說相當於數、理、皙學。第一次出包袱輸了,腦子笨的孩子就會想,對方是用剪子贏的,要勝剪子,下次我得出鎚子,這是最幼稚的想法。與其相比,稍微聰明點的孩子呢,他就會想了,我是出包袱輸的,下次要出鎚子,對方必出包袱,因此,我得用能勝包袱的剪子。這是普通的想法。而最聰明的孩子呢,他又會進一步想了,我是輸在包袱上,下次要出鎚子,對方定出包袱,因此,我應出剪子,可是,對方一定也能想到這一點,必然會出鎚子來破。為此,我應選擇包袱。如此往來,總是比對方多想一籌。在划拳上就會常勝不敗?這個道理,不僅僅局限在划拳上,可適用於一切人事糾葛。對於犯罪問題也不例外,可以說,偵探和罪犯就是在划拳。機警的罪犯往往會精心鑽研偵探和警察的心理、思維,從而想出更加狡猾的陰謀。這樣的罪犯就會為所欲為。」

豬股稍頓了一下,又看著我嘻嘻地笑了起來。

「埃德歌的小說《一位被盜的信》,你是知道的。那裡寫有同我說的意思稍有出入的小孩遊戲擲色子。最後,問最擅長的聰明孩子有什麼技巧時,得到的答覆是,正在想什麼的時候,要盡量使自己的表情接近於對方,並認真琢磨與其表情一致的自己的心理狀態。德由柏說這個孩子的回答,比卡亞布庫和長柏斯亞的哲學思維能力更進了一步。但是,你在審理硫酸殺人案時,對於設想的罪犯,想到與其表情一致的問題了嗎?恐怕未必吧?就連剛才同我猜拳,對這一點你也是麻木不仁的吧?」

豬股顯出一種得意的神氣,看著我。

這個狡詐的傢伙,他在開始對我進行嘲笑。

我控制著自己,冷靜地面對著他,思索著。我開始討厭豬股絮絮叨叨的說話方式,他到底要說什麼呢?

「聽話聽聲,你的意思好象是說我對硫酸殺人案的推理是錯誤的。罪犯似乎比我更高一籌。看樣子,你有更高的見解,請講出來,不必客氣。」

我忍不住回敬了他一句。

豬股依舊是笑嘻嘻的。

「進一步想想,你的推理是不值一駁的。如同你憑一個指紋推翻原定案一樣,我只是用一點就可以使你的推理毫無價值。」

他的話,對於我這個吃了十多年偵探飯的人來說,未免有些太失禮了。

「我冼耳恭聽,原領教你的高見。」

「這是很簡單的,日記本和煙灰缸上的指紋是偽裝的。」

「偽裝的?」

「是的。谷村使用過的用品上的指紋,不是他本人的,而是另一個,你認為沒有這種可能嗎?」

我沒有馬上答話,對豬股的意思儘管不全明白,也著實吃了一驚。

「你不知道,谷村耍了一個陰謀,他有意讓別人在自己常用的物品上留下了手印。象日記本、煙灰缸啦,你只發現了兩個,其實,繼續查找,其他物品上都有同樣的指紋。看起來好象是谷村萬右衛門的,試想一下,讓一個常出入自己家的人留下手印,不是易如反掌嗎?」

「這一點也許有可能。可那又能是誰的手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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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野的。」豬股繼而以同樣的口氣說,「琴野不是常到谷村家去嗎!谷村使琴野在毫不介意的情況下,在許多物品上留下了手印。同時,他又把留有自己指紋的光滑器皿全部找出來,細心擦掉。」

「是琴野的指紋?這怎麼可能!」

我陷入了困惑之中,提出了一個愚蠢的問題。

「當然有可能。你是鬼迷心竅,總是迷信空房子里的死者是谷村。假如死者不是谷村,而是開始推斷的琴野,那麼,指紋就不一致了嗎?這樣一來,日記本上的指紋不就是谷村有意偽裝的嗎?」

「那I么,犯人是誰呢?」

我完全被豬股控制了,又提出一個糊塗問題。

「這還用問嗎?在日記本上讓琴野留下指紋的一定是谷村。」

豬股下了斷語。那種神情簡直是目中無人。好象他說的千真萬確,他就是當時的見證人一樣。

「谷村被金錢所迫,這一點你是知道。羊肉包子鋪已面臨破產,幾十萬元的債務,即便是傾家蕩產也無法償還。與其承受這樣的痛苦,倒不如攜帶萬元現款一走了事。當然還有其它原因。害琴野不是偶然的,他早有預謀。除金錢以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另一個女人。是的,使自己的妻子遭受如此大禍卻不以為然,只能是為了另一個女人。谷村當時正同另一個有夫之婦在搞不正當的戀愛,這就決定了他們雙雙私奔的命運。女人,金錢,復仇,在谷村看來,就是你說的一舉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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