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陛下,這未免……您可得想想大宋三百餘年之歷史啊!」
「你的意思是不願意去嗎?右丞相啊,對於他人之意見你光是會唱反調而已,什麼時候提出過一個有用的策略來呢?」
陳宜中嚇得不敢多說半句話,跪伏在地上。
自己所能做的,難道真的只有逃避而已嗎?
真是悲哀啊。然而實在是沒有其他的方法。一旦在降書上署名了,即使在道義上,也無法再繼續與元軍抗爭下去了,因為那會違背盟約。倘若拒絕署名又將如何呢?若是被拘留在元軍營中,或者就這麼被擄至北方為俘虜,那麼對於大宋的一片忠誠,豈不是永遠都沒有機會付出了嗎?
「還是忍辱負重,這個時候再不逃就來不及了。總之只要想辦法追隨在二王的身邊,就一定能夠為複興宋室盡一分綿薄之力。」
陳宜中自重自語地安慰著自己,但是整顆心卻是冰冷的,因為連他自己都無法全然地相信自己。
右丞相陳宜中下落不明。這個消息迅速地在朝野之間蔓延開來。憤慨、嘲弄、失望、遺憾之聲音甚囂塵上。在那之前,盡管陳宜中遭受到無用、無謀等等之批判,但是在「六君子」的虛名閃耀之下,許多人還是一味地對他心存期望,如今受到背叛,憤怒情緒之沸騰高昂可想而知。
「這下子,什麼樣的人物都可以擔當下一任丞相了呢!大宋曆經三百餘年,沒想到最後敘任的左右丞相,竟然臭味相投地連袂在陣前潛逃。大宋之歷史可要成為後世的笑柄了。」
其中也有這樣的自嘲聲音。然而不論是主戰還是主和,上面要是沒人的話,什麼事情也辦不了。因此一談論到繼任丞相的時候,「看來只有文狀元能擔此大任了」,這樣的意見成了壓倒性的多數。大家都看好文天祥。
「如果是文狀元,就算是投降,應該也不至於太損體面吧!」
狀元是科舉中試者之榜首頭銜。這個榮譽一生都會存在。只要沒有意外狀況發生,通常也是未來宰相之保證。眼前攸關「國家存亡」之大事,肯定是屬於意外狀況了。
陸秀夫和張世傑的蹤影也從臨安府消失了。不過這兩個人,並沒有遭受到「潛逃」之非難。他們二人雖然未被告知二王(益王與廣王)之脫逃計劃,但是卻在得到消息之後,毫不遲疑地追隨在後,朝著南方直奔而去。陸秀夫和張世傑這一文一武之二人,絕對是東山再起的宋室朝廷之中,不可或缺之重鎮,這點任誰都能預測得到。
「為什麼不找我一起呢?」
得知陸秀夫與張世傑離開之消息,文天祥不禁發起了牢騷。明明擁有相同的目標志向,但是卻無法參與行動。張世傑出在離開之後,才將自己的行動計劃以書信告知文天祥。
翌日,正月十九日。文天祥被任命為右丞相兼樞密史。
在中國各個朝代之中,所謂的國防大臣都是兵部尚書,但是樞密史之地位卻更在其上。這個職位可算是掌管軍事的副丞相,換句話說,就是國軍的最高司令官。文天祥在四十一歲之時,就已成為政治和軍事之最高統率者。
人表面上看來,再也沒有比此更高之榮譽了,然而這卻不是為了與元軍作戰所賦予之地位,而是在降元使者之身份上,為求形勢地位之對等,所做出的人事任命。對於文天祥而言,這實在不是件值得喜悅之事,但他還是安慰自己。
「敵將伯顏在元之地位亦為丞相。只要彼此地位相當,就能夠進行恰如其分之交涉。總之,我方絕對不能落於卑躬屈膝之勢。」
※※※
大約同時,元朝元丞相伯顏將主營駐紮在泉亭山。此處位於杭州臨安府東北方,而且距離僅僅只有三十六裏遠。其時此山並非什麼樣的高山,稱之為丘陵反倒還合適些。陰曆一月下旬,江南已進入早春,吹拂過原野的春風和北方比起來,簡直是太過甜美溫和了。
「江南的梅花真是出色呀!」
伯顏之贊歎是理所當然的。剛剛開始綻放的紅梅與白梅開叩滿了整座泉亭山的山麓,看起來就像是披上了一塊紅白色的布匹一樣。而布匹之上仿佛散落四處之金砂銀砂,則是元軍之胄甲。天氣好的時候,空缺中會彌漫著一層薄霧,這座彼方大地之上最為富裕繁榮的都市簡直令人屏息。
「不過,話說回來,江南的人心不知是否也如梅花這般地出色呢!」
宋朝朝廷裏的那些重臣們是如何地醜態畢露,伯顏早已知道得一清二楚。
在態度上惟一稱得上出類撥萃的,大概只有那個名為陸秀夫的男子了吧?可惜並無交談之機會。前次以議和使者之身份為由而將之斥回,這一次不曉得會派出什麼樣的人物。
「大宋右丞相兼樞密史文天祥求見。」
聽見了這樣的通傳,伯顏只動了動眉毛而已。宋朝之右丞相不是叫做陳宜中嗎?
看來陳宜中多半是光走了。新任的右丞相光是不逃一點,就足以令人敬佩了。伯顏在心中想著,同時命人將文天祥帶到自己面前。
元軍之軍紀嚴明、士氣高昂。這點文天祥不得不加以認同。然而正因為如此,使得他對常州殺戳的憤慨之情,更加以激昂了起來。在明確的「儆戒」意圖之下,連老幼婦孺全都殺害之元軍行徑,令文天祥忍不住再度感到發指與嫌惡。
Ⅳ
伯顏今年四十一歲。換句話說,他和文天祥與陸秀夫同年。
第12頁完,請續下一頁。喜歡 Amo hot驚悚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