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就站在她的面前,頭發亂亂的,疲憊地咧著嘴傻笑。他的兩條腿仍感覺麻木,他不得不從一只腳換到另一只腳。他想起她曾經告訴過他如果他這樣的時候就必須去浴室,現在,他不動了,任憑麻木的感覺刺痛著他。
「你好,媽媽,」他說。
她一言不發地看著他,一種敬畏之情又回到了他的心中,像小鳥歸巢一般的感覺。擔心她會轉身離他而去,拒絕接受他,給他一個背影,或者走到拐角處的地鐵口,離開他。
她喘了口粗氣,一個人搬起一件重物前就是這樣喘粗氣。她說話的聲音是那麼的自然、輕柔——那麼恰如其分——他感到非常高興,幾乎忘了他的第一印象。
「你好,拉裏,」她說,「上樓吧。我從窗戶往外面看時,就知道是你。我已經打電話請了病假。」
她轉身領著他上了原先兩只石狗中間的台階。他跟著她上了三個台階,趕上了她,由於腿腳麻木走得還不利索。「媽媽?」
她轉過頭來,他緊緊地抱住了她。她的臉上閃現出一種驚恐的表情,好像寧願被搶劫,也不願意被擁抱似的。接著,臉上的驚恐消失了,她接受了他的擁抱,也緊緊地抱住了他。她的香粉味悄悄地鑽到他的鼻孔裏,不經意地勾起了鄉愁,如此強烈、甜蜜又如此苦澀。過了一會兒,他想他快要哭了,還自鳴得意地想她可能也會這樣;此時此刻十分感人。透過她傾斜的肩,他可以看那只死貓,一半在裏,一半在外地躺在垃圾箱裏。當他們分開時,她的眼睛幹幹的。
「來吧,我給你做點兒早飯。你是不是開了一整夜的車?」
「是的,」他說,聲音因動了感情而略微有點兒沙啞。
「那好,來吧。電梯停了,但是只有兩層。這對有關節炎的哈爾西太太來說更糟。她住五層。別忘了擦擦你的腳。如果你帶著泥進來,弗裏曼先生會說我的。我發誓他能聞出來。肮髒是他的大敵,是吧?」他們現在都住在樓上。「你能吃3個雞蛋嗎?我還要做土司,如果你不介意吃粗麥面包的話。來吧。」
他跟著她穿過原先那兩只石狗,他有點淒涼地看著它們曾經矗立的地方,只是想確認一下它們真的不見了。她推開門,倆人走了進去。甚至那深棕色的窗簾和飯香都沒變。
艾莉絲·安德伍德給他做了三個雞蛋、鹹肉、土司、果汁、咖啡。他把飯都吃了,只剩下咖啡,他點燃了一支煙,從桌子旁向後退了退。她對香煙閃現出指責的神情,但沒說什麼。這使他恢複了一點自信——一點,並不是很多。她擅於耐心等待時機。
她把鍋放到刷碗水中,它發出了點兒嘶嘶聲。她變化不大,拉裏此時正在想。有點老了——現在她可能已經51歲了——頭發有點變灰了,但頭上仍是滿頭黑發。
他開始往咖啡碟中彈煙灰;她把碟子突然抽走,換上了一個煙灰碟,她一直把它放在碗櫥裏。碟子已經被咖啡弄髒了,似乎最適合彈煙灰進去。煙灰碟很幹淨,一點瑕疵都沒有,他往裏面彈煙灰有點於心不忍。
「你終於回來了,」艾莉絲說,「回來做什麼?」
好吧,媽,我的這個朋友開導我要認清人生——那幫成群結隊的傻瓜總是跟著我。我不知道朋友這個詞是否適合他。他在音樂上敬重我,就像我敬重1990年水果口香糖公司一樣。但他讓我穿上了旅遊鞋,羅伯特·弗羅斯特不是說過,家是那種地方,當你走到那時,你的雙腳就不由得要帶你走進?
他大聲說:「我很想你,媽媽。」
她哼了一聲。「這就是你經常給我寫信的原因?」
「我可不太愛寫信。」他慢慢地抽了口煙,吐了5個煙圈兒,慢慢地飄散了。
「你可以再說一遍嗎。」
他笑著說:「我可不太愛寫信。」
「對你的媽媽還耍心眼兒。這一點沒變。」
「我很抱歉,」他說,「媽媽,你怎麼樣?」
她把鍋放好,拔掉洗滌槽的塞子,把發紅的手上的肥皂沫擦掉。「還好吧,」她說,又回到桌旁,坐下。「我的背還是痛,我吃了藥。勉強還過得去。」
「自從我走後,你沒有犯過病嗎?」
「犯過一次。但讓霍爾默斯醫生看過了。」
「媽,那些按摩療法都是……都是騙人的。」他不說話了。
「都是什麼?」
面對她的笑容,他不自然地聳了聳肩。「如果你有錢,又是白人,只有21歲。他幫你,那當然很好。」
她歎了口氣,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丸冬青油救命丸。「我可遠不止21歲。而且我也感覺到了。要一丸嗎?」他沖著她拿的救命丸搖了搖頭。她自己吃了。
「你還是很年輕,」他開玩笑地恭維著,像以前一樣。她一直喜歡這樣,但現在,聽了這話,她的嘴角只浮現出一絲笑容。「你的生活中有新的男人嗎?」
「有幾個,」她說,「你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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