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裝女子拔出寶劍，動手撬下最開始看到的那面鏡子。
8.古銅鏡中封印者的悲歌（1）
8.古銅鏡中封印者的悲歌
彼時，煉蠱師已經撒手離世，死不瞑目，令項羽淚如雨下。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她的死，竟令他如此傷心，可見他心裏已經情根深種，魂魄都被她勾走了。英雄與美女，本是天生一對，但他看錯了人，只能接受這樣的結局。
這裏，就是天下聞名的阿房宮，後人記住的只有杜牧《阿房宮賦》裏奢靡華美的景致，實際上歷史的真相與後人看到的史書記載並不完全相同，在我眼前的項羽和虞姬也並非後世癡情男女們的愛情典範。
我扶起項羽，他像行屍走肉一樣麻木地任我擺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前方，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離開吧，這裏的故事已經結束了。」我正色提醒他。
史書對於西楚霸王項羽是這樣描述的：「項羽在江東斬郡守後崛起，舉兵反秦。率軍入關中，以五諸侯滅暴秦，威震四海，分裂天下，冊封十八諸侯，大政皆由羽出，號為『霸王』，權同皇帝。位雖不終，近古以來未嘗有也。」可惜，太多歷史個案說明，如果一個男人太耽於美色，最終將為美色所害，不得善終。項羽的一生是個巨大的悲劇，鴻門宴、垓下被困、四面楚歌、霸王別姬都被當成了戰爭指揮家的反面教材。
「我是要你幫我下決心，不是要你殺她。」良久，他喃喃地說。
「下決心很難，因為你永遠都不會明白她是誰？留著她，會害死所有人的，害你成為歷史的罪人、見色起意的小人。項羽，我們走吧，你的歸宿不在阿房宮，而是在垓下。」我知道歷史是無法更改的，就算幫他指明道路，也^H小說 改變不了西楚霸王後來四面楚歌的命運。
「我愛她，本是沒有錯的。」他的淚落在煉蠱師的臉上。
我攙著他向外走，但他始終固執地抱著煉蠱師的屍體，腳步沉重地離開了大廳。
就在我們穿過遊廊的時候，項羽突然驚訝地低叫：「咦？她的身體怎麼變得如此之輕了？」緊接著，煉蠱師的屍體離奇地化作一股青煙，飄飄蕩蕩地消失在門戶眾多、路徑曲折的宮苑深處。項羽手上，只剩一襲華服，一條絲絛而已。
8.古銅鏡中封印者的悲歌（2）
我們同乘烏騅馬出宮，項羽命令士兵們在宮苑旁邊修築了一個巨大的圓形墳丘，把煉蠱師安葬進去。
戎裝女子默默地看著這一切，我讀出了她內心裏的不甘與傷痛。只是，她忍住不說，冷冷地旁觀，看著自己的愛人埋葬了^H小說 一個他愛的人。
「這不是典籍中記載的歷史，原來史官們修史不過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整理修訂，把縱橫天下的霸王寫成了情深義重的好男人。歷史亦只不過是紙糊的燈籠，一旦戳破，不堪卒讀。」我在另一片山坡上，成了真正的歷史見證者。
「放箭！」戎裝女子猛地揮動紅旗，下令發射火焰箭。頓時，眼前的阿房宮變為了一片火海，被飛騰的烈焰籠罩住。阿房宮建成時，我沒能適逢其會，瞻仰它的絕代風采，不料卻趕上了它被項羽的子弟兵一把火燒毀的時刻。
那場照亮半邊天空的大火燒了三天三夜，項羽就在帳篷裏喝了三天三夜的酒，什麼都不做，喝醉了就鞭打士兵，弄得怨聲載道，為後來垓下之敗埋下了禍根。
戎裝女子虞姬得到了那面古銅鏡，放在自己的帳篷裏，日夜參詳。沒有雙修者的幫助，我無法回去，只能停留在項羽的大營中，每日面對廢墟和焦土。接下來的日子，楚軍在漢軍的攻擊下屢戰屢敗，輾轉後撤，直至垓下被困。
我說過，歷史是不可能因為某個人的介入而突然改變的，項羽雖然是舉世無雙的猛將，有「力拔山兮氣蓋世」的萬夫不當之勇，但他勇而無謀，進退失據，關鍵時刻缺乏決斷力，終於導致勝利的天平向漢軍那一方嚴重傾斜。
在輾轉、遷徙、敗退的日子裏，我親眼目睹了項羽的人馬士氣低落、人數銳減，到後來一蹶不振，已經無法再跟漢軍抗衡。
四面響起楚歌的那一夜，月黑風高，虞姬突然命人請我過去。
「現在，我已經做了決定，拋棄身邊的一切，去完成封印者的使命。你從鏡中來，一定明白封印者所走的是條不歸路，我這一去，就不會再回來了。所以，明日請代我告訴大王，就說虞姬不能重回江東去了。一個人的榮辱、一個朝代的興廢比起封印者的使命來，都是微不足道的。」她決絕地說。
油燈下，她一直在霍霍磨劍，五官姣好的臉嚴肅得如同石雕一般。那面古銅鏡被細心地擦拭過，橫放在帳篷中央的桌子上。
「從鏡中離去？由這面鏡子進入鏡面世界？」我問。
8.古銅鏡中封印者的悲歌（3）
「對，對於一名封印者來說，那是最快捷的通道。今夜，我的身份只有一種，那就是為了封印使命不惜粉身碎骨的人，其他一切，都將與我無關。我們這種人降臨世上，就是為了這一天活著的。」她磨亮了雙劍，插入鞘中，抬眼望著帳外。
西面不遠處的山腳下，即是敵人的大營，連綿數裏，絡繹不絕，形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封鎖線。
「天亮之前，我就離開。剩下的這段時間，我願意為了那個人再起舞一次，希望能喚回他已經迷失了的心。真可惜，我和他本該同時覺醒，找回人生意義的，可煉蠱師的出現是個巨大的意外，迷住了阿房宮內外的全部男人，連他那樣的封印者也迷失了本性，忘記了自己的使命。不過，我看得出，她的蠱惑術對你無效，只有你是唯一的例外。沒辦法，宿命如此安排，我只能遵從謹守，走自己的路，做自己的事。」她大步走出去，身上的亮銀鎧甲抖動著，發出細碎的「嘩啦嘩啦」聲。
我知道煉蠱師（千毒蠱娘）是不會被輕易殺死的，封印者前赴後繼的犧牲並沒有換來現實世界的安寧。
項羽的大帳裏響起了鼓聲，那是虞姬劍舞時的背景樂。他並不知道，分離就在眼前，仍然肆意地將土釀灌進喉嚨裏。失敗無可避免，只因煉蠱師偷走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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