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早上我收到希爾頓·丘比特的一份電報。你還記得他和那些跳舞的人嗎?他應該在一點二十分到利物浦街,隨時可能到這兒。從他的電報中,我推測已經出現了很重要的新情況。」
我們沒有等多久,這位諾福克的紳士坐馬車直接從車站趕來了。他象是又焦急又沮喪,目光倦乏,滿額皺紋。
「這件事真叫我受不了,福爾摩斯先生,"他說著,就象個精疲力盡的人一屁股坐進椅子里。「當你感覺到無形中被人包圍,又不清楚在算計你的是誰,這就夠糟心的了。加上你又看見這件事正在一點一點地折磨自己的妻子,那就不是血肉之軀所能忍受的。她給折磨得消瘦了,我眼見她瘦下去。」
「她說了什麼沒有?」
「沒有,福爾摩斯先生。她還沒說。不過,有好幾回這個可憐的人想要說,又鼓不起勇氣來開這個頭。我也試著來幫助她,大概我做得很笨,反而嚇得她不敢說了。她講到過我的古老家庭、我們在全郡的名片和引以為自豪的清白聲譽,這時候我總以為她就會說到要點上來了,但是不知怎麼,話還沒有講到那兒就岔開了。」
「但是你自己有所發現嗎?」
「可不少,福爾摩斯先生。我給您帶來了幾張新的畫,更重要的是我看到那個傢伙了。」
「怎麼?是畫這些符號的那個人嗎?」
「就是他,我看見他畫的。還是一切都按順序跟您說吧。上次我來拜訪您以後,回到家裡的第二天早上,頭一件見到的東西就是一行新的跳舞的人,是用粉筆畫在工具房門上的。這間工具房挨著草坪,正對著前窗。我照樣臨摹了一張,就在這兒。"他打開一張疊著的紙,把它放在桌上。下面就是他臨摹下來的符號:
(圖2:twd2.gif)
「太妙了!"福爾摩斯說。"太妙了!請接著說吧。」
「臨摹完了,我就把門上這些記號擦了,但是過了兩個早上,只出現了新的。我這兒也有一張臨摹的。」
(圖3:twd3.gif)
福爾摩斯搓著雙手,高興得輕輕笑出聲來。
「咱們的資料積累得很快呀!"他說。
「過了三天,我在日晷儀上找到一張紙條,上面壓著一塊鵝卵石。紙條上很潦草地畫了一行小人,跟上一次的完全一樣。從那以後,我決定在夜裡守著,於是取出了我的左輪,坐在書房裡不睡,因為從那兒可以望到草坪和花園。大約在凌晨兩點的時候,我聽到後面有腳步聲,原來是我妻子穿著睡衣走來了。她央求我去睡,我就對她明說要瞧瞧誰在這樣捉弄我們。她說這是毫無意義的惡作劇,要我不去理它。
「'假如真叫你生氣的話,希爾頓,咱們倆可以出去旅行,躲開這種討厭的人。'
「'什麼?讓一個惡作劇的傢伙把咱們從這兒攆走?'
「'去睡吧,'她說,'咱們白天再商量。'
「她正說著,在月光下我見她的臉忽然變得更加蒼白,她一隻手緊抓住我的肩膀。就在對過工具房的陰影里,有什麼東西在移動。我看見個黑糊糊的人影,偷偷繞過牆角走到工具房門前蹲了下來。我抓起手槍正要衝出去,我妻子使勁把我抱住。我用力想甩脫她,她拚命抱住我不放手。最後,我掙脫了。等我打開門跑到工具房前,那傢伙不見了。但是他留下了痕迹,門上又畫了一行跳舞的人,排列跟前兩次的完全相同,我已經把它們臨摹在那張紙上。我把院子各處都找遍了,也沒見到那個傢伙的蹤影。可這件事怪就怪在他並沒有走開,因為早上我再檢查那扇門的時候,發現除了我已經看到過的那行小人以外,又添了幾個新畫的。」
「那些新畫的您有沒有?」
「有,很短,我也照樣臨摹下來了,就是這一張。」
他又拿出一張紙來。他記下的新舞蹈是這樣的:
(圖4:twd4.gif)
「請告訴我,"福爾摩斯說,從他眼神中可以看出他非常興奮,"這是畫在上一行下面的呢,還是完全分開的?」
「是畫在另一塊門板上的。」
「好極了!這一點對咱們的研究來說最重要。我覺得很有希望了。希爾頓·丘比特先生,請繼續講您這一段最有意思的經過吧。」
「再沒有什麼要講的了,福爾摩斯先生,只是那天夜裡我很生我妻子的氣,因為正在我可能抓住那個偷偷溜進來的流氓的時候,她卻把我拉住了。她說是怕我會遭到不幸。頓時我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也許她擔心是那個人會遭到不幸,因為我已經懷疑她知道那個人是誰,而且她懂得那些古怪符號是什麼意思。但是,福爾摩斯先生,她的話音、她的眼神都不容置疑。我相信她心裡想的確實是我自己的安全。這就是全部情況,現在我需要您指教我該怎麼辦。我自己想叫五、六個農場的小夥子埋伏在灌木叢里,等那個傢伙再來就狠狠揍他一頓,他以後就不敢來打攪我們了。」
「這個人過於狡猾,恐怕不是用這樣簡單的辦法可以對付,"福爾摩斯說,"您能在倫敦呆多久?」
「今天我必須回去。我決不放心讓我妻子整夜一個人呆在家裡。她神經很緊張,也要求我回去。」
「也許您回去是對的。要是您能呆住的話,說不定過一兩天我可以跟您一起回去。您先把這些紙條給我,可能不久我會去拜訪您,幫著解決一下您的難題。」
一直到我們這位客人走了,福爾摩斯始終保持住他那種職業性的沉著。但是我很了解他,能很容易地看出來他心裡是十分興奮的。希爾頓·丘比特的寬闊背影剛從門口消失,我的夥伴就急急忙忙跑到桌邊,把所有的紙條都擺在自己面前,開始進行精細複雜的分析。我一連兩小時看著他把畫著小人和寫上字母的紙條,一張接一張地來回掉換。他全神貫注在這項工作上,完全忘了我在旁邊。他幹得順手的時候,便一會兒吹哨,一會兒唱起來;有時給難住了,就好一陣子皺起眉頭、兩眼發獃地望著。最後,他滿意地叫了一聲,從椅子上跳起來,在屋裡走來走去,不住地搓著兩隻手。後來,他在電報紙上寫了一張很長的電報。"華生,如果回電中有我希望得到的答覆,你就可以在你的記錄中添上一件非常有趣的案子了,他說,道使他煩惱的原因。」
說實話,我當時非常想問個究竟,但是我知道福爾摩斯喜歡在他選好的時候,以自己的方式來談他的發現。所以我等著,直到他覺得適合向我說明一切的那天。
可是,遲遲不見回電。我們耐著性子等了兩天。在這兩天里,只要門鈴一響,福爾摩斯就側著耳朵聽。第二天的晚上,來了一封希爾頓·丘比特的信,說他家裡平靜無事,只是那天清早又看到一長行跳舞的人畫在日晷儀上。他臨摹了一張,附在信里寄來了:
(圖5:twd5.gif)
福爾摩斯伏在桌上,對著這張怪誕的圖案看了幾分鐘,猛然站起來,發出一聲驚異、沮喪的喊叫。焦急使他臉色憔悴。
「這件事咱們再不能聽其自然了,"他說,"今天晚上有去北沃爾沙姆的火車嗎?」
我找出了火車時刻表。末班車剛剛開走。
「那末咱們明天提前吃早飯,坐頭班車去,"福爾摩斯說。
「現在非咱們出面不可了。啊,咱們盼著的電報來了。等一等,赫德森太太,也許要拍個回電。不必了,完全不出我所料。看了這封電報,咱們更要趕快讓希爾頓·丘比特知道目前的情況,多耽誤一小時都不應該,因為這位諾福克的糊塗紳士已經陷入了奇怪而危險的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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