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妖》 - P25

 女妖

 江戶川亂步 作品,第25頁 / 共3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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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我仍有一種直感,儘管前後的時間順序還搞不太清,但錄音機在我的頭腦里產生了疑問,我就要立刻進行核實。我悄悄地下了床,來到隔壁的丈夫書房。我們住的卧室和書房之間,隔著一層很厚的牆壁,即使弄出一點聲音,也不用擔。心丈夫會在卧室里聽見。我打開書房的燈,拉開書架上的拉門,看到手提式錄音機仍在原來的位置上放著。

我把眼睛貼近,仔細察看著錄音機所放的位置。台架上原有一層薄薄的灰塵,錄音機也已經放在那兒近兩年。我發現現在錄音機所放的位置和沒有灰塵的地方不能完全吻合上,也就是說,似乎有人動過錄音機,後來沒有完全放回原來的位置。錯位有二公分左右,這是在最近有人拿下過錄音機的證據。而且,錄音機的外套也乾乾淨淨的,沒有一點灰塵。打開外套,只見裡面也像在最近被使用過的樣子。

證實了這些情況后,我關上燈,又悄悄地回到卧室的床上。由於直感的迫使,我的大腦轉得更加靈活了。

丈夫是怎樣利用錄音機的呢?不用說,仍是靠著他的智慧。讓我來刺探一下這其中的奧秘吧。

那天傍晚,丈夫是五點左右從外面回來的。他洗了澡,和我們一起用過晚飯之後,大約在七點左右到書房看書去了。七點半的時候,我去送了紅茶,這已成了慣例。這之後,一直到八點四十分的級口小提琴廣播演奏開始,將近一個多小時,丈夫都是一個人待著的。這段時間,我在西洋館盡頭自己的房間里寫日記,看書了。

傭人們在晚飯店,做完活計都各自回到日本式住宅的自己的房間,很少有到西洋館這邊來的。晚上單丈夫送紅茶、水果的事就由我來做。那天晚上,家裡的很多人都不在家。因為有個重要的事,要到住在世田谷的我哥哥的家裡去一趟,因此富婆婆和五郎坐車去了。這樣,司機也不在家。富婆婆他們回來時已過了九點半。

老管家黑岩傍晚就回自家去了。我的身邊女傭菊花的媽媽病了,她回住在雜司谷的家裡去了。並說好當晚不回來住的。家裡剩下的人只有庄司,另一個貼身女擁、兩個做雜事的女傭,一個廚房女以及看守庭院的老人。司機的妻子也在家,但她和丈夫在車庫後面的房子里單住著。這期間,在西洋館的只有庄司,他也像是在自己的房間里看書。

在這種情況下,七點三十分到八點四十分這中間的一個多小時,沒人能證明丈夫是否一直在書房,當然,若從書房出來經過走廊從正門出去,不被人看見也是困難的。那樣的話庄司可能會發現,而且,當五即不在的時候,庭院看守是要負責照看大門的。如果丈夫走出去他也會發現的。

但是,不走正門也有辦法從庭院里出去的。他預先把鞋子拿進書房,然後從書房的窗戶跳到院子里。庭院里草坪很多,即使沒草的地方,這幾天連續晴天,也不用擔心會留下腳印。在庭院一面圍牆的頂頭有一個非常出入口。這個門幾乎從不打開,上面鎖著一把很大的鎖,如果是丈夫,什麼時候都能打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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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概又化了裝。想想丈夫的性格,姬田事件時穿的那灰色大衣和禮帽也許又一次派上了用場,還有那假鬍鬚和眼鏡。他把小型錄音機挾在腋下,從便門出去在近街叫一輛計程車,便來到了澀谷的村越住的公寓。港區和澀谷之間並不像想象的那麼遠,可以說是近在咫尺。從青山高樹街到澀谷站對面的神南庄,只相隔十幾條窄街,計程車五、六分鐘就能到。即使加上叫車時間,有

十二 三分鐘也足夠了。


這之前,丈夫一定脅迫村越通過那個畫家把手槍弄到手了。我不知道丈夫當時是如何解釋他弄槍的用意,但我相信村越決不會想到他可能被自己弄來的手槍給殺掉。倏然間,我像被人用鐵鞭抽打著似的,清醒地意識到丈夫那殘酷無情的手段。我昏沉沉地盯著石頭一樣的丈夫的身姿,驚嘆,敬畏,如痴如醉。

丈夫當然不會走神南庄公寓的正門。他從公寓後面的竹籬空隙鑽進庭院,從窗戶跳到村越的房間。在前面已經說過了,我曾到神南庄村越的房間去過。他那古式的洋房是潛入的最佳位置。房間位於整個建築的東端,南側是走廊,東側和北側對著後院。並不算大的荒蕪庭院的四周,用竹籬環繞著,竹子已經破損了很多,很容易進出。竹籬的外面是一條寂靜的橫街,街對面則是另外宅院的長長的圍牆。

村越的房間還有一個潛入的有利條件,北。東、南三方像剛才說的那樣,而他房間的西側,隔著一層厚厚的牆壁住著另外一家。他鄰室的房間門不對著南側的走廊,而是拐過一個鉤形的彎朝著西側的走廊開的。村越的房門是獨處的,在他的房門處直接看不到鄰室的房門。不僅如此,村越房間和鄰室間隔的那層很厚的牆壁,一直向北延伸著,伸出了村越房間的一半。延伸出的那一部分像是一個放東西的倉房。村越北側窗戶能看到的都是牆壁。因此,鑽過竹籬從村越房間北側的窗戶溜進屋內,是不用擔心有人會發現的。

十二月初,村越從以前住的地袋公寓搬到這裡。搬進如此潛入便利的房間決不是偶然的,這是源於狡猾的兇手的策劃。也就是說,村越被蒙在鼓裡,在丈夫的命令下搬入這所行兇殺人的最方便的房間。啊!這是多麼精細的犯罪準備呀。

兇手輕輕地敲著北側的窗戶,第一次殺人事件的幫凶不能拒絕他這異常的突然來訪。村越打開窗戶,文天跳了進去。然後,不可思議的演戲開始了。進行以上推測,我認為是適合情理的。

村越的房間里有收音機。突然,來訪者把挾在腋下的錄音機放在那旁邊,按上錄音裝置。他把錄音線接在收音機的揚聲器上,並沒有接在超短波處。然後,只等著收聽級口十三郎的小提琴放送了。這時,他對感到莫名其妙的村越大概這樣說道:

「我是為趕上聽圾口的廣播初奏才來的。我們一起聽這位有名的音樂家的獨奏,不光聽我還要把它錄下來。這樣接上錄音機線,我們的談話和其它聲音,無論多麼強烈的聲響都錄不到磁帶上,只能錄到廣播里的聲音。

「你可能不理解吧,如果錄音在我自己的家裡也是可以的,為什麼要跑到你這兒來錄呢?其實是非這樣做不可的。其中的原因你馬上就會明白的。」

丈夫一定是這種口氣和腔調,這是他的喜好,我很清楚。

聽廣播前,丈夫一定拿到了村越通過那個畫家弄到手的手槍。那天晚上,錄音機和手槍是必不可少的道具。

兩人靜靜地聽完飯口的小提琴放進。村越也許多少察覺到丈夫的企圖,他是如何忍耐那種恐怖的我不得而知。也許像老鼠見了貓,嚇得渾身都篩糠了吧。丈夫有這種異乎尋常的力量。村越雖不能斷定他有殺機,卻不知為什麼怕得要死。他一定在半信半疑中冒出一身冷汗,忍耐著恐怖的煎熬。然而,退一步說,他還難以相信將要發生的事情,所以,終於設有下決心尋求救助。

小提琴結束,九點報時響后的剎那間,丈夫舉起手槍擊倒了村越。對方還沒有發出憤怒的叫喊,就一命嗚呼了。那麼,丈夫是什麼時候裝上的子彈呢?也許在村越給他手槍對,他就當著被害者的面裝上的,也可能是背著村越偷偷地裝上的。不管是哪一種,反正開搶時裡邊是有子彈的。

村越倒下后,他擦掉槍上自己的指紋,按上村越的指紋,然後把槍放在屍體的旁邊。他把預先準備好的銅絲纏在窗戶的金屬鉤環上,另一端從玻璃窗上的那個缺口伸到外面,輕輕地推開了窗戶。做完這些準備工作,他又回來把手提式錄音機的接線從收音機上拆下來,挾起錄音機,跳到窗外。從外面把窗戶關上后,只要稍微用力拉一下伸到外面的銅絲。纏到鉤環上的那一端就會被拽下來。二、三分鐘之內就能完成這些活動。

丈夫大概從一開始就戴著手套,而且和村越一起聽廣播時也沒有摘下來過。當村越感到奇怪不解的時候,他可能作了些令他生畏的解釋。也可能是嘻嘻地笑,而不作任何說明。

仔細想來從外面關窗戶的時候,應該有一個腳踏台才合乎情理。那裡正好有一個風吹雨淋的蘋果箱,把它作為搭腳,進出窗戶或是穿鋼絲都是很方便的。他看準窗上的兩個約環已經合上,拽掉了鋼絲,又從竹籬殘缺處溜出來,很快來到大街上,叫了計程車回到家裡。

密閉房間的陰謀雖然被小五即不費吹灰之力地識破了,但一般來說輕而易舉是看不到漏洞的,人們也許會相信村越是自殺的。和製造模特兒的圈套一樣,兇手在這兒也是絞盡了腦汁的,認為萬無一失。明智輕鬆地最先突破了兇手認為是最難解的疑點,目的是讓兇手措手不及。密閉房間和模特兒人形上的針眼兒,是這場犯罪中的最後的也是最大的秘密。這些最後的秘密名偵探反而先查明了,這對兇手是一個始料不及的可怕打擊。

丈夫由於和我約好一起聽八點四十分的廣播,所以他從村越的公寓回來,一定要趕在這個時間之前出現在客廳里。如果是一般情況,這是絕對不可能的。從聽完九點報時,開槍殺死村越到回到家裡,再快也需要十五分鐘,他回到家裡已是九點十五分了。卸掉化裝也需要二、三分鐘,除此以外還有一件必須做的事,那就是到廣播放送開始還要留出一些餘地,這也需要六、七分鐘。所以說,當丈夫出現在客廳,我們看到他的時候應該是九點二十五分。

也就是說,在我們家裡圾口的小提琴演奏開始的確切時間是九點二十五分,而我們看到的時候卻是八點四十分。這中間有四十五分鐘的間隔。為消除間隔,把在村越公寓里聽到的八點四十分的放送再變成我們家裡的八點四十分,而實際上的九點二十五分鐘的放送,是要做一番手腳的。

兇手是怎麼克服時間上的差距呢?關於收音機是不難作手腳的。在我們家裡只是偶爾聽聽廣播,這給兇手帶來了很方便的條件。平時,女傭們有時聽放在日式住宅茶室里的收音機,可是事件發生的當天,茶室的收音機突然出了故障,午後開始就不響了。一直到次日的上午拿到收音機修理店去修這段時間,都是不響的。

西洋館里的收音機有一周多沒有聽了,這次聽級口的小提琴演奏是例外的。在這之前誰也沒聽過,是可以肯定的。我不大喜歡聽收音機,庄司也從不前客廳的收音機,因此不用擔心聽收音機會暴露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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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從村越的公寓回來后,又從窗戶跳進書房。在卸掉化裝之前,他是溜進黑暗的客廳,紀錄好的錄音機放在裝飾柜上的收音機後面。櫥柜上有很多地方可以藏這個手提式錄音機。這個裝飾根櫃是個歐式的收音機根,上面有擱板、小門兒、抽屜,整個櫥柜上刻有精製的手工花紋。放收音機的那一格,寬度有二尺五寸左右。收音機在中間的那一捆板上,他可以把錄音機藏在它的後面。在擁板旁邊擺放的大影集後面,也可以藏。

兇手把錄音機藏在那兒以後,又於了些什麼呢?我站在兇手的立場上分析了一下。

丈夫對客廳了如指掌,他用不著開燈,摸索著在一、二、分鐘之內就能完成這些準備工作。在收聽時,若打開收音機的開關,又要聽後面的錄音機放進,是要另接一個絕緣線的。可是,真的這樣安裝起來既浪費時間,摘除時也很麻煩,所以他根本用不著做這種費力無益的工作。在級口的小提琴放送開始的時候,只要丈夫親自去擰開關,事情就簡單多了。當時,客廳里的燈光很暗,對收聽音樂是很適合的,所以不顯出有絲毫的不自然,在微睛之中,丈夫背對著我們擋住收音機,把手伸向收音機的後面,打開了錄音機的開關。於是,錄到磁帶上的級口的小提琴演奏響了起來,完全像從收音機放送出來的一樣。清晰度、音質也許稍有些不好,可幸運的是我們對音樂都不十分敏感。

為使廣播的接收機不能太暗,矇騙過這一環節而不出漏洞,他也許把調諧度盤擰到哪個波段都收不到的地方,這樣一來,即使打開收音機的開關,也保准沒問題。接收機的電壓顯示處也就出現了微弱的光亮,指示調諧程度的電眼也亮了。按說收音機開著,不可能沒有絲毫的聲音,但我們都坐在離收音機較遠的地方,是聽不出有其它雜音的。不管調諧擰到什麼位置,能聽到演奏誰都不會產生懷疑。更何況,在收聽時大家都是微閉著雙眼,懶散地倚在安樂椅上的,誰還有心去注意收音機是什麼樣子。

我們聽了二十分鐘的演奏后,又聽到了九點報時。大家都不想聽以後的節目了,丈夫起身關上收音機,同時也關掉了錄音機。當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以後,丈夫又返回幽暗的客廳,把放在裝飾柜上的錄音機放回書架上原來的位置。

誰會料到,出色的兇手竟在這兒留下了一個漏洞。他疏忽了書架擱板上有薄薄的灰塵這一情況。錄音機原來放的位置沒有灰,而四個角上是落了灰的,兇手在黑暗中摸索著,大致把錄音機放回原來的位置,他沒有留意是否與原來的無灰處吻合。錄音機所放的位置與原來的位置相差大約兩公分,這引起了我的懷疑。這裡若是沒有差錯,我也不會展開想象的翅膀。

他用錄音機克服了收聽上的問題,但還必須使收聽時間與整體時間一致。我們家裡有很多表,表上的時間如果和收音機放送的時間不一致,整個陰謀就全落空了。兇手是如何處理這難中之難的,讓我仍站在兇手的立場上分析一下吧。

我考慮了許久。丈夫在村越的公寓里聽演奏的準確時間是八點四十分到九點。聽完后他馬上從窗戶出來,回到家裡的書房,把這段時間假定為十五分鐘。坐計程車也就需要五、六分鐘,即使加上等車和上下車這些時間也不過如此。在客廳藏錄音機,卸裝,若無其事地在廣播放送前的三、五分鐘回到書房,這中間如果用了十分鐘,打開錄音機時,最早也有九點二十五分鐘左右。二十分鐘的廣播結束已是九點四十五分了。

真正的小提琴廣播時間是八點四十分到九點,為了使九點二十五分到九點四十五分的磁帶放送時間與真正的廣播放送時間一致,必須把家裡所有的鐘錶撥慢了四十五分鐘,才能達到這一目的。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完成這一行動,非常困難,甚至可以說是不可能的事。但是,丈夫這樣的人能使常人認為是不可能的事,成為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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