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肯不肯告訴我?」他板著臉孔問道。
「究竟出了什麼事?」
「我說你得告訴我,弗莉克。昨晚只有你和我兩人住在這個套間。你是看見我把我的公文箱鎖上的。而我卻睡得像頭蠢豬……」
「說到底我還不是一樣!」她的嘴唇掛著一絲微笑,滿臉泛著茫然不解的神色。
「你沒有起來夢遊嗎?」
「我不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麼我告訴你吧!昨晚我把馬奇的信放在這個皮箱里,接著我把皮箱鎖了,所使用的密碼連我倫敦的主子也不知道。可是現在卻有人小心翼翼地把皮箱打開了,放在裡頭的信也無影無蹤了。」
「但是……」
「但是,除了我,你是唯一能把它打開的人,弗莉克!快,你如果是替你的老闆耍花招,最好現在告訴我,免得我再指責,兩個弄得不愉快。」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意思!詹姆斯,整個晚上我都是跟你在一起的。這一點你毫無疑問也知道。我為什麼要……?」
「其中的原因我也不知道,然而你是可能這樣做的唯一嫌疑者。」
她慢騰騰地從桌旁站起來。「那麼,你肯定是瘋了,詹姆斯。你那個可厭的皮箱我連摸也沒摸過。如果你暗示我邀請你到我的床上來的目的只是想偷什麼東西,那麼……啊!天哪!我這麼說有什麼用?總之,你那個可厭的皮箱我連摸也沒摸過。」在一瞬間她的態度從溫情的鐘愛變成冷若冰霜的憤怒。她轉過身向卧室匆匆走去,氣得兩頰紅一塊,青一塊。「我建議你考慮一下其它的可能性,詹姆斯。你還可以找另一個女人去歡度你的良宵!」她走進卧室,砰的一聲順手把門關上,讓邦德一人跪在皮箱旁邊發獃。
的確他在考慮:她的腔調確實是動了真怒了,但這也常常是對犯罪的最好的辯解啊!他暗暗地咒罵。她是個訓練有素的保安官員,因此在他打開公文箱時她看出密碼的組合,那是十分容易的。天知道,他以前在撥電話號碼時也曾數百次有人在旁邊觀望。在晚間,其他人不可能潛入房間……他怔怔地停了一會,又咒罵起來。當然,值得懷疑的還有另外一個人,那個女僕曾走進來並差點看見他們在床上作愛,是她偷的嗎?在他聽到那個女僕弄出響聲以前,究竟她已在起居室呆了多長時間?他回憶當時的情景,覺得那個女僕的聲音他曾聽見過。
接著他記起了從圖恩就跟蹤而來的那輛轎車。有一個尚未知曉的別的什麼人設法潛入,把那封信偷了,這確實也是十分可能的。畢竟在墮入甜蜜而無夢的睡鄉之前有很長一段時間他是相當忙碌的。不管那個竊賊是如何得逞的,該對此事負責的仍然是他自己,怪不得別人。那麼,唯一可行的選擇是向弗莉克賠禮道歉,假定她是清白無辜的,並且要把她像格言中的雄鷹一樣對待,除此之外,別無選擇。
他走到卧室的門口,輕輕地拍著門,喊她的名字,然後試圖轉動門把。可是她卻從裡面把門鎖著,此後他隔著門低三下四地賠禮道歉了整整一個鐘頭,其中不無令人不快的「矯揉造作」,聊盡人情禮節的味道。
他發往倫敦的電文是提供必要的情況彙報和遁詞的小心謹慎的結合。邦德像其他情報官員一樣善於掩飾自己的過失。這一次他做得比往常更小心謹慎,提到了一個完全無法控制、也無法解釋的事件,以此作為那封信的原件失蹤的理由。到他在倫敦看見M的時候他本該想出一個更合乎邏輯的借口。電文還要求他們的秘密情報局制止安全局在瑞士可能進行的活動。為了加重份量,說明安全局在瑞士有活動,他提到了那輛大眾牌小轎車。在拍發了電傳以後,邦德洗了一個滾燙的熱水淋浴,接著又洗了一個冰涼的冷水淋浴,其目的是要使毛孔張開,刺激神經末梢。他剃了鬍子,穿好衣服,不停地向弗莉克嘮嘮叨叨地說個沒完沒了,而她則坐在梳妝台旁慢條斯理地為眼前的一天梳妝打扮。
到那個時候,時間已經不早了,他們趕著去與格林戴爾沃爾德的地方警察會面,因此在他們出去的時候,邦德在接待台前停了下來,對那個板著面孔的瑪麗埃塔-布魯奇說,他們回來后再檢查馬奇女士的房間,她只用「真的嗎?」這樣一個簡單的反問去回答他,她的目光像看不見的匕首一樣盯住他。他肯定不是那個月里最受歡迎的人。
雖然弗莉克以一個女人所能採用的最好的方式大大方方地接受了他的賠禮道歉,但是她似乎大為收斂了。她的神色既不像個冰冷的女王,也沒有表示明顯的惱怒。但是他們之間的談話最後只縮小到一個單音節同,有時則是一個簡潔的回答。在她開車到格林戴爾沃爾德途中幾乎沉默不語。
顯然警察已經到場。兩輛轎車和一輛警車已經把通往架空滑車的小路堵塞。一個用德語、法語和英語這三種文字寫的大牌子宣布,上山到俯瞰格林戴爾沃爾德盆地的第一個觀景點去的架空滑車關閉,何時開放等待通知。入口處也已用表示犯罪現場的黃帶攔住。一位身穿警服的巡官與一位身穿便服、不修邊幅、憨直的男人站在架空滑車的入口處。身穿便服的那個人腋下夾著一個鬆鬆垮垮的豬皮文件夾,對他們的到來並不怎麼注意。
身穿警服的官員顯然認識弗莉克,因為他向她打招呼時叫她的名字。接著,她把邦德介紹給「潘辛巡官」。他嚴肅地點點頭,轉過身去對著那個身穿便服的人。
「這位是因特拉肯警察局的博多-萊普克偵探,負責本案的調查工作。」他在他們之間揮揮手,就像一尾魚的鰭在扇動一樣。
「萊普克先生我已經認識。」弗莉克有點冷淡地說道。
萊普克向他們笑了笑,這使邦德覺得這種打招呼的方式他只能從一個笨蛋身上見到,因為這個人的臉在笑時顯出令人討厭的農民的神色,他的嘴唇咧成戲台上的小丑那樣的呈曲線的大嘴巴。
「那麼,」他用沒有把握的英語說,語氣生硬、單調、缺乏熱情,「你們就是我在倫敦警察中的朋友稱為『活寶』的人了,是不是?再次讀一讀間諜故事裡『活寶』的事迹吧!除非我的英國同事說,他們對你們的稱呼是名副其實的,可別相信那一套。」他乾笑幾聲,既不顯得快樂,也不現喜色。
邦德認為,總的來說,博多-萊普克是那種最危險的警察。像那種最好的間諜一樣,他完全是灰色的,沒有任何個性色彩。
「好吧!」他繼續說道,「你們要去看犯罪現場,是不是?那兒可沒什麼有趣的東西,線索少,犯罪動機不明,只是有證據告訴了我們兇手的名字——也許是假名。」
「你們已知道了兇手的名字?」
「嗯!的確知道。這一點還沒有人告訴你們嗎?」
「沒有。」邦德認為這個人像蟒蛇一樣狡猾。人們通常把他這種人說成是不易引起旁人注意人。萊普克先生哪怕把一疊鈔票拿在手上揚幾揚再慢吞吞塞進他屁股後面敞開的褲袋裡也難以引起小偷的注意。
弗莉克和潘辛巡官坐在滑車的上層,而邦德則拉著大腹便便的博多-萊普克坐在架車的下層;萊普克先生的體重足以使這輛雙層滑車微微傾斜。坐滑車上山,四周美景目不暇接,可惜時間不長。在上山期間,萊普克仍然沉默不語,只偶爾談談勞拉的死因。
「已有人對你講過河豚毒的事了,是嗎?」
「是的。」他溫和地回答,態度上顯得無動於衷。
「稀奇吧,你說呢?」
「非常稀奇!」
「非常稀奇?」
「極其稀奇古怪。」
「確實如此。」
在第一個觀景點,有幾個身穿警服或便裝的警察正在忙忙碌碌。邦德猜想他們仍在對犯罪現場進行更為仔細的搜索。犯罪現場已用更多的黃帶子標示出來。從餐館的又長長大的木頭房子里走出了一群男男女女,他們站在房子旁邊,神態顯得無精打采;關閉了架空滑車,他們的生意就清談到只靠那幾個可能滿腹牢騷的警察光顧了,因為只有他們在那裡尋找東西,而究竟尋找什麼東西他們自己也一無所知。
山上空氣清新;從這個制高點向四周望去,眼前看到的恍若世外桃源。而邦德看到四周挺拔的山巒卻凜然生畏,這有他自己的理由。在他看來,山巒的雄偉同時也包含著可敬的意味;雄偉這兩個字是人們在描寫地勢高峻的地方的峰巒和-岩時苦心孤詣地想出來的。他的雙親是死在一個大山上的。從他的童年時代起他就為直插蒼穹的懸岩、峭壁和突兀崢嶸的石峰的美景所感動,然而他也十分明白它們所帶來的危險。在他看來,崔巍的山巒猶如向你點頭召喚的美貌蕩婦——等待著你去征服的美女,對待她們要像對待上帝所創造的許多奇景一樣既要尊敬,又要小心。
儘管太陽曬得暖洋洋,可是他卻冷得微微發抖,他轉過身來望著弗莉克,她已從滑車上走出來,緊緊地站在他的身旁。她曾經說過,他到了這兒會感到有些東西令人奇怪和害怕。看來她說得對。凡是有人突然死亡或者出現過罪惡勾當的地方均有令人心寒的痕迹,正如古老的建築——房子、石砌馬戲場、古教堂——在其圍牆內似乎均有或善或惡、令人激動的痕迹像不可抹殺的記錄一樣不可洗刷。弗莉克瞥了他一眼,神色間似乎是說,這我早就告訴過你了。而博多-萊普克則只是大聲地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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