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了起來,說:「帶我到那兒去。」
「在山頂上」不只代表著一個方位,而且是那整個區域的名稱,政府機構就建在那個山脊上。在政府機構的南面,一切都與我所見到的富人區大不相同。在溫莎公爵及夫人的別墅後面,黑人的尖頂小房子在山坡上擁擠地矗立著,就像一群永遠也爬不到山頂的進攻者。
往上走,地勢漸漸平整,兩邊的建築也越來越堅固。可是,在沒有玻璃、只安著百葉窗的窗戶里閃爍的燭光,表明了在山頂的廣大地區沒有通電。在這些黑暗的、丟滿垃圾的街道上,沒有一盞路燈能為夜行人指引方向。路邊有很多賣冰糕的攤點(現在早已關門了),被鱷梨樹和木棉樹掩映著。可是,月光卻給整個城鎮擁擠的建築鍍上了一層奇幻的銀色的光彩,反襯出一股悲涼的氛圍。
我沒有恐懼,可在這個有色人種的居住區夜行,我還是有點兒不安。這是所有的白人都會感到的不安。這種不安我曾在芝加哥冒險深入南方布朗茨威爾的時候經歷過。
「從這兒往上走。」瑪喬麗指著那個酒吧對我說。
「是右邊那個用柵欄圍起來的地方嗎?」
「是的」
我在一個未經油漆的木製建築門前停下了腳步,這個木頭建築上有一個茅草屋頂,在一扇晃動的酒吧風格的門上,雕刻著幾個手寫體的字:「威爾·威利」。這周圍沒有停著汽車,可從敞開的窗戶里傳出的笑聲與喧鬧聲和其他酒吧沒有什麼區別。
「白人進去喝酒是不是不太合適?」
「沒有什麼。」她帶著令人安心的微笑說,「遊客們常常來這兒,還要仔細看看門上的標誌呢。」
我認真看了一下,在「威爾·威利」底下寫著一行小字:「在巴哈馬的這裡,你能瞥見非洲的縮影。」
酒吧里一個遊客也沒有,只有一張張黑色的面孔,睜大了白色的眼球,不友好地看著我,或者說是看著我和瑪喬麗在一起。辛苦了一整天的工人們穿著被汗水濕透的破爛衣衫,拿著瓶裝的本地釀造的莎麗斯酒,在站著豪飲。沒有鋪桌布的圓桌上放著一盞盞煤油燈,照著這個幾乎空空如也的酒吧。一個本地男人和一個肥胖的、充滿肉感的本地女人,正喝得醉醺醺地擁抱在一起,對性的需求是不分種族的。在離我們最遠的那堵牆上,兩桿非洲風格的長矛交叉懸挂著。一個消瘦而英俊的黑人青年倚牆而坐,他穿著寬鬆的白襯衫、褐色的短褲,赤著腳。他認出了瑪喬麗,兩人點了點頭。我們朝他走去。
「我們可以坐在這嗎,亞瑟?」瑪喬麗問。
他半抬起手臂,神經質地打了一個手勢,「坐過來吧。」一個系著圍裙的胖胖的酒吧招待員十分麻利地擦了一下桌子,並很快地讓我們點了飲料:我和瑪喬麗一樣,要了什錦果汁,亞瑟當然是要了一瓶莎麗斯。
瑪喬麗把身子往前欠了一下,說:「亞瑟,這是黑勒先生。」
我伸出手,他看了看,好像在審視一件不相干的物品,然後才對我伸出了他的手。我們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甚至都有點出汗了。在那張幾乎是雕刻而就的面孔上,一雙眼睛十分機警。
「他想給弗來迪先生幫點兒忙。」瑪喬麗對他解釋道。
「弗來迪先生是一個好人。」他用平靜而充滿磁性的男中音說,「戲的堂兄為他工作。」
我說:「我想知道在哈利先生被殺的那天晚上,你在雷弗德島看到了什麼。」
「那天我值夜班。」他說,「事實上,我晚上十點的時候出去了,在水母游上水面之前,準備多釣幾隻。」
我努力把他的談話拉到正題上來,「亞瑟,那天晚上你看見了什麼?」
他搖了搖頭,「哪是個非常糟糕的夜晚,暴風雨突然襲擊了這個小島。我看到一艘奇怪的摩托艇駛近了,並停靠在碼頭上。兩個白人,其中一個身材高大的下了船,另一個就留在了那條奇怪的船上。船劇烈地搖擺著,好像就要被大海吞沒了。」
「你沒有走近他們看看嗎?雷弗德島可是私人財產,對吧?」
「是的,可這兒的總督卻是一個白人。我不知道他是否勝任,在暴風雨來臨的晚上更不想知道。就像總督說的那樣——放縱時刻里會發生許多莫名其妙的事。」
「放縱時刻?」我好奇地問。
瑪喬麗耐心地解釋道:「在這些島嶼上,放縱時刻指天黑到天亮之間的這段時間。」
我們的飲料到了,我給了那個酒吧招待一美元,告訴他不用找零了,並表示願意和他交個朋友。什錦果汁似乎是朗姆酒和菠蘿汁的混合物。
「那天的雨下得很大。」亞瑟說,「其中一個人滑倒了,頭髮掉了下來,沾滿了泥污。」
「他的頭髮?」
「也可以說是他的帽子,被風颳走了,頭髮也在大雨中被淋得透濕。」亞瑟哈哈大笑,「他追『帽子』的姿勢就像一隻兔子。」這就是說,其中一個男人當時戴著假髮。
「你還注意到他有什麼其他特別之處嗎?」
「什麼?」
「他外表上有沒有和別人不同的地方?另外那個人有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他的眼睛眯了起來,「雨實在太大了。不過你知道總督曾從我的工棚前走過,所以我還是十分認真負責的。我從窗戶往外偷偷監視了好久。那個丟了假髮的傢伙留著一把小鬍子,鼻子十分突出。另一個傢伙是個胖子,臉上有一條傷疤。」
我感到很興奮,「是什麼樣的傷疤,亞瑟?」
他用一個手指在空中劃了一道鋸齒狀的線,說:「就像空中的閃電,在他的臉上很刺目。」
耶穌基督呀——亞瑟描述的這兩個人不正是邁爾·蘭斯基雇來的那兩個邁阿密保鏢嗎?
「一輛汽車正在等著他們,一個小時后,或許更久些,他們才回來。他們回到船上,重新返回了暴風雨中。他們這麼做簡直瘋了,大海那時可怕得能吞噬一切。」
「是什麼牌子的車?你看見司機了嗎?」
「我沒有看見司機。那是一種車身很長,座位很舒服的車,你們管它叫什麼型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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