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著,非常友好地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說:「我們會成為朋友的,畢竟,我們有許多共同之處:你們沒有按遊戲規則做事,我也沒有。」
「別和我們扯在一起,黑勒。」
「哼,當你們明白了這件事時,我想你們肯定會像亞瑟一樣被害死的。你們還記得亞瑟嗎?那個在雷弗德島『意外地』淹死的本地守夜人?」
貝克和麥爾岑交換了一下焦躁的眼光,然後又狠狠地盯住了我,以挽回一下丟失的小小尊嚴,繼而一瘸一拐地朝他們的警車走去了。他們的車捲起了一陣塵土,好像夾著尾巴逃跑的狐狸。那些本地工人高興地鼓掌歡呼,嘲弄地吹著口哨。
「你進去把自己洗乾淨吧,克提斯。然後,我需要點兒汽油,伯爵說你能給我幫忙。」
「好的,」克提斯說,「我在屋裡清洗自己的時候,你能自己拿汽油桶,把油箱灌滿嗎?」
「當然可以。油箱在哪兒?」
克提斯明朗地笑了,「在工具棚里,那些飼料袋後面。」
瑪喬麗·布里斯托爾的小屋敞開著窗戶,卻沒有飄出飯菜的香味。這是一個典型的巴哈馬的美好夜晚:天空明凈恰人,散落著無數的星星。一輪滿月把沙灘鍍上了一層象牙白,灰藍色的大海看起來是那麼美麗、那麼不真實,就像一位藝術家畫框里的大海遠景。白天悶熱的空氣被夜晚趕走了,代之以涼爽愜意的微風。我敲了敲門,瑪喬麗笑著歡迎了我。可這笑容卻讓我感到十分陌生,我從未在她臉上看到過這樣的笑容:憂傷、滿腹心事、小心翼翼……我馬上又注意到:她穿著我第一次見她時穿的那件女僕制服。
「對不起。」她說。她請我進去了,指了指圓桌,示意我坐下。桌上沒有像平常一樣放著一瓶鮮花。
她說:「我本來說今晚要給你做飯,可對不起,我今天太忙了。」
「這沒什麼。你今天可以把廚藝保留起來,我們出去吃怎麼樣?」
她在我對面坐下,再一次充滿憂傷地笑了,搖了搖頭,說:「一個白人和一個有色人種女孩一起去吃飯?我覺得不合適,內森。」
「我聽說在市場大街的拐角處有一家中國餐館,黑人和白人可以同桌吃飯,可以互相交心,你覺得怎麼樣?」
她又拘謹地笑了,從我到這兒來,她的眼睛就沒有和我的眼睛對視過一下。
「瑪喬麗,你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她坐在那兒,眼睛盯著自己交疊著放在腿上的雙手,好像要永遠這樣看下去。終於,她說話了:「尤妮斯夫人讓我今天一整天敞開西苑,所以我今天特別忙。」
「噢。」我說。
我早該預料到:南希曾告訴我說她媽媽一直在他們家在拿騷的另一處別墅居住。可隨著德·瑪瑞尼初審的接近,作為朋友、親戚和見證人,這許多理由加在一起,尤妮斯夫人當然要到這個小島上來,西苑也自然要有許多準備工作。
她站起來,在屋裡踱著步子,雙手環抱在胸前,眉毛緊蹙著。我也站起來,走到她跟前,阻止了她那毫無目的的遊走,一隻手攬住了她的腰,一隻手輕輕抬起了她的下巴,讓她看著我。她的眼睛竟然潮濕了。
「是歐克斯夫人不允許你幫助我嗎?」我問。
她抽泣著,搖了搖頭,溫柔而虛弱地說:「有人告訴她,說在亞瑟的屍體被找到時,我和你也在場。還有人告訴她,說我和你一起坐在汽車上兜風。」「怎麼?她禁止你幫助我嗎?」她點了點頭,說:「或著說是她女兒說的。」我困惑了,說:「我知道南希和她媽媽相處得很好。」
「尤妮斯夫人只是不希望她的家庭因此分散,因為這個家已經不那麼和睦了。」
「而她堅信是弗來迪殺了她的丈夫。」
「確實是這樣,她認為絞刑對那位伯爵來說太合適了。」我乾笑了兩聲說:「她想讓弗來迪因為哈利先生的死上絞刑架嗎?還是不想讓那傢伙圍著她的女兒轉?」
她心緒煩亂地搖了搖頭,好像再也不想說這件事了,甚至一點兒也不願想到它。她從我懷裡掙脫出來,轉過身去。她的身體語言告訴我她傷透了心,十分消沉。
「我再也不能給你幫忙了,內森。」
我走到她身後,用手撫摩著她的肩膀,她退縮了一下,可很快又用她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說:「內森,我的家庭和我,都依賴尤妮斯夫人生活。我不能違抗她,你明白嗎?」
「哦,沒什麼,這也很好,我不希望你再卷進來了。我今天下午和克提斯談了談,他要幫我找撤木爾,還有另外那個失蹤的男孩。」
她笑了,轉過身來面對著我,卻往後退了幾步,在我們中間留出了一大塊距離。她說:「你真的以為他們還在這小島上嗎?他們已經像鳥一樣飛走了,內森,到很遠的地方去了。」
「可能你是對的。噢,歐克斯夫人就在附近,我們去一個安全的地方吧。」她抽泣得更厲害了,眼裡充滿了淚水,說:「你還不明白嗎?我再也不能見你了,再也不能……」我向前走向她,她卻向後退去。
「別傻了,瑪喬麗,你知道我們對對方來說意味著什麼。」
她凄慘地笑了,「你不是認真的,內森·黑勒,對你來說,我不過是一段夏日的浪漫曲,是在你的正常生活之外的。」
「不要這麼說。」她的下巴戰慄著,說:「你會邀請我國芝加哥,和你生活在一起嗎?我能請求你留在這兒,和我一起生活在拿騷嗚?你的家庭、你的朋友會接受一個像我這樣的女孩嗎?我的家庭、我的朋友會喜歡讓你這樣的白人生活在我們中間嗎?」
我搖了搖頭,像被雷擊中了,「我承認我從未想過這些,可,瑪喬麗,我們之間的感情是那麼特別,我們已互相擁有
……在那個海灘上……」
「那個海灘是那麼美好。」淚水從她那奶油巧克力般的面頰上流了下來,「我從來也沒有否定過它,我不想撒謊說我忘了那甜蜜的一刻。可內森,我有一個弟弟!他想做點兒自己的事情,他想上大學。他需要我幫助他實現這理想,而我希望尤妮斯夫人能成全我這件事。」
我也忍不住抽泣了起來,說:「我們就這樣完了嗎?」
她點了點頭。
「對你來說我就是一場夏季的暴風吧,瑪喬麗?那麼多美好的事情發生了,在那個放縱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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