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后的歸宿》 - P25

 舞后的歸宿

 程小青 作品,第25頁 / 共4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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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金壽又說道:「這可是冤枉你嗎?……好,你再聽:你在十六日黃昏,曾到伊家裡去,向那老媽子偷偷地查問伊和趙伯雄的行動。在十七日晚上,你又曾到亞東旅館七樓七七四號去調查,知道王麗蘭在上一夜曾在那裡過夜——這七七四號,就是那趙伯雄的住所。」

余甘棠的神情更不安了。他在咬著自己的嘴唇,他的頭好像重得厲害,再也撐不起來。這神態給予倪金壽一種興奮,他繼續申說這少年的罪狀。

「現在我再告訴你,你行兇的事實:王麗蘭是在十八日夜裡十二點一刻光景被人打死的。你在十八日早晨,打過一個電話給王麗蘭,分明申斥十六日夜裡伊到亞東旅館去的事。你當時還曾表示你準備謀殺伊。是不是?」

余甘棠照例沒有答覆,但他的身子不住地牽動,模樣兒更瑟縮不安了。

倪金壽接續著說:「到了昨天——十八日——傍晚七點鐘光景,你又到伊家裡去問看門人探聽伊的行蹤。那時王麗蘭已出去了。你大概守到半夜伊回來的時候,你才動手。因為你回宿舍的時候已經十二點半鐘相近,並且重新又出外一次。這半夜你當然不曾睡穩。到了今天——十九日——早晨,你又到青蒲路去,分明要瞧瞧你昨夜的行動有沒有得到圓滿的成功。那時王麗蘭的屍體恰巧被抬上載屍車,你把掩覆屍體的單被揭開了,看了一看,知道你的目地已經達到,便急急逃走。至於剛才你又到亞東去找趙伯雄,分明是一不做,二不體,再要打死你的情敵。是不是?」

余甘棠的神態大變了!他略略抬起頭來,嘴唇有些顫動,好像要說什麼,卻又說不出口。接著他的頭又低沉下去,他的兩隻手撐住了椅子的邊,像要站起來,卻又始終站不起來。

倪金壽瞧著那少年的神態,又冷笑著說:「我可是冤枉你?這些事都是虛構的嗎?你說啊。」

那少年彷彿鼓足了勇氣,挺直他的脊骨,把他的沉重的頭撐了起來。他向倪金壽瞧了一瞧,臉上浮出一種又像驚,又像怒,又像怨恨,簡直不可描摹的神態。一霎那間,他的頭又沉下了,始終說不出一句話。我見了他種種狀態,忽然引起了一種不合時宜的憐憫。一個明明是聰敏有為的少年,何苦自己投進這陰暗的階坑中去?

倪金壽又冷笑了一聲,說:「你到底不肯說嗎?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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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辦公室的門上忽然有咯咯的聲音,接著,不等倪金壽的迴音,那門已推開了,走進一個穿一身藏青西裝,戴黑呢軟胎帽的人來。那人臉上戴著一副闊邊墨晶眼鏡,上嘴唇留著黑色的短須,他進了門便直立著,連帽子都沒有除去。

倪金壽立起身來,兩手撐著書桌,向那來客問道:「哪一位?有什麼事?」

那人仍僵立著不答。我覺得有些突兀。這是公務員的辦公處,這個人怎麼能隨便闖進來?我的視線一集中,便不禁驚呼起來。

「霍桑!」

他果真是霍桑,不過我細瞧他左右面頰上,卻不見有什麼傷痕。倪金壽倒呆了一呆。霍桑一邊除去他的黑帽和黑眼鏡,一邊好像懊惱地說話。

「唉,我太膽小了!一個人上了年紀,做事往往會比少年謹慎。可是有時候就壞在大謹慎上!」

倪金壽笑著說:「霍先生,這話什麼意思?我摸不著頭腦——你的化裝術真不錯。」

霍桑又將嘴唇上黏著的假須輕輕揭了下來。「不錯,可是給包朗瞧破了。這也算不得化裝,只是一種臨時的急救罷了。」

那余甘棠忽又從椅子上挺直了身子。他的眼光在霍桑和我二人的臉上往來打轉。霍桑也注意到這少年。

他用手指著那少年向倪金壽發問:「這一位是誰?」他的語調中帶著輕率,分明他故意裝做不認識而問的。

倪金壽答道:「余甘棠——江南大學的高材生。」

霍桑旋轉頭去,莊重地向那少年鞠了一個躬。「唉,失敬了!余先生,你是個時代青年,知識分子,未來社會的領導者,我真是失敬了!」他恭敬地鞠了個躬,頓了一頓,接續說。「很可惜的,你到了這裡,也許要耽誤你的功課。」

那少年的頭又低沉下去,仍不答話,但我還瞧得見他的慘白的臉上泛上了一陣紅暈。他在咬自己的嘴唇。

倪金壽忽代替著回答:「我相信他的讀書,也許只是掛一個幌子,只是忙玩舞女,爭風吃醋,甚至干出殺人勾當,功課也許壓根兒不在他心上。」

霍桑不答,但冷笑了一聲,把輕視的眼光向那少年瞥了一瞥,又低頭瞧瞧他的皮鞋,便在一張沙發上坐下來,隨手將呢帽擱在旁邊的茶几上。

倪金壽也回復了原座,把手指在書桌邊上彈著鼓聲。「我已把我們所查明的,關於他的動機和行動都說明了。他卻僵迸著不肯說話。」

霍桑把他的眼睛和假須都放進衣袋裡去。他忽瞧見了書桌面上的那支鍍鎳手槍,便站起來拿槍瞧了一瞧,重新放下,回到他的原座。

他緩緩地答道:「不肯說話?那你也用不著性急。他終有肯說話的時候。」

倪金壽似乎有些兒失望。他好像自己問不出供,希望霍桑來代勞,卻不料霍桑竟這樣輕描淡寫。霍桑從衣袋中摸出一隻煙盒來。

他說:「金壽兄,我想最好的辦法,還是先讓余先生有一個反省的機會。等他自己覺得要說話時,我們再跟他談。」

倪金壽不答,但用手在書桌旁邊的電鈴鈕上捺了一捺,一個當差的應聲進來,倪金壽用手向余甘棠指了一指。

「把他帶出去,押起來!」

那少年想要抗拒,但經過了一剎那的考慮,便突然立起身來,跟隨那穿制服的當差走出去。那辦公室的門又照樣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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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金壽向霍桑身上打量了一下:「霍先生,我很為你著急。你到底遭遇了什麼?傷在那裡?」

霍桑已燒著一支紙煙,搖了搖頭。「沒有——我先問你,那秦墨齋可曾有報告?」

倪金壽道:「還沒有,聽說白醫官還不曾回來。」

「那麼,你總已到亞東去過一趟罷?」

「是的,他們不認識你,只說有一個人中槍,打在面頰上。」

霍桑點點頭。「那粒槍彈你可曾鉗出來?——那就是在電話機旁邊的木壁上。你總已瞧見,那電話間是兩面玻璃,一面水泥牆,那裝機的一面就是木壁。」

倪金壽帶著尷尬的神氣說:「我不曾細瞧,那槍彈還沒有拿出來。」他頓了一頓,解釋似地說:「那時我有些心慌,只想到找尋你的蹤跡,便趕緊打電話到你寓里去——」

霍桑不等他說完,又連連點頭說:「我很抱歉,害你焦急。可是我也沒法通知你。」他吐了一口煙,瞧著我說:「包朗,我想你一定也感到一種莫名其妙的煩惱。其實我的突然失蹤,對於你不能說完全沒有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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