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囑》 - P6

 遺囑

 約翰 格里森姆 作品,第6頁 / 共12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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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信封推到斯培福德的面前,與此同時,我從輪椅上站了起來,我的腿在顫動,我的心在狂跳。只需要幾秒鐘的時間。還沒等著地我就肯定死了!

「嗨!」有人在喊,我想那是斯尼德。但我已經把他們撂在身後了。

我這個瘸子走過了,不,幾乎是跑過了好幾排皮椅子,跑過我的一幅肖像畫——我妻子的一幅拙作,跑過房間里所有的擺設,來到那排滑門前。我知道滑門沒有上鎖,因為就在幾個小時前我把一切都排練過了。

「站住!」有人大聲在喊,他們在我身後行動起來。整整一年沒人看見我走動過。我握住把手推開了門。凜冽的寒氣撲面而來。

我光著腳走上了狹窄的平台。我沒有朝下看便縱身越過了欄杆。


第03章


斯尼德離費倫先生僅兩步之遙,他一時覺得能抓住他。見老頭從輪椅上站立起來,邁開腿,而且幾乎是躍向門口,他驚呆了。

費倫先生的腿已經有好多年沒那麼利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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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尼德剛跨到欄杆前就驚叫起來,然後無奈地望著費倫先生悄無聲息地向下墜落,望著他的身體在空中扭動、翻滾,逐漸變小,直到撞上地面。斯尼德拽著欄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後,他哭了。

喬希·斯塔福德比斯尼德慢一步來到平台、目睹了跳樓的大部分過程。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至少那縱身一躍是那麼的迅疾;而身體在空中的墜落卻是那樣漫長。一個體重150磅的人從300英尺的高度掉下去只需要五秒不到的時間,可斯塔福德後來對別人說,那個老頭一直在空中飄浮,如同一片在風中飛舞的羽毛。

蒂普·德班緊隨斯塔福德來到欄杆前,他只看見費倫的身體墜落在大門和環行車道之間的磚砌露台上的一剎那。不知怎麼的,德班手裡捏著那個信封,這是他在追趕老特羅伊時不知不覺撿起的。當他站在凜冽的寒風裡,望著下面恐怖的一幕,看見第一批路人向死者走去時,他覺得手裡的信封越發沉重起來。

特羅伊·費倫的下墜並沒有達到他夢想中的戲劇效果。他希望能像天使一樣裊裊飄落,拖著長長的絲袍,完成一個完美的燕式跳水動作,然後摔死在驚駭萬分的那幾個家庭面前;按他的估算,他們這時應該剛好走出大廈。然而。見到他墜地而亡的卻只有一個普普通通的在職僱員,他在一家酒吧剛吃完午餐。耗去了不少時間,這會兒正匆忙地穿過停車場朝這兒走來。他聽見有個響聲,抬頭朝樓頂望去,驚愕地看見個白晃晃的裸體正翻滾著向下飄落,隨它一起飄落的還有纏在脖子上的一塊像床單一樣的東西。它仰面落在磚地上,發出由物體猛烈碰撞而產生的沉悶的聲響,那個僱員跑向出事地點,這時,一個保安也發現情況有點不妙,便從費倫大廈旁邊的崗亭里沖了出來。他們都沒有見過費倫先生,因此誰也沒認出這是誰的屍體。死者流著血,光著腳,裸露的軀體扭曲著,手臂上纏著一塊布。顯然已經死了。

只要再晚上30秒,特羅伊就能實現他的願望了。幾個家庭成員此刻正在第五層的一個房間里,最早走出大廈的是蒂拉、蘭博、泰森醫生以及隨行的律師,所以他們最先看見自殺現場;蒂拉發出一聲驚叫。這叫聲並非出於悲痛、關愛或者失落,她只是被老特羅伊橫屍街頭的慘象嚇壞了。慘厲的尖叫聲清晰地傳到了14層樓上斯尼德、斯塔福德和德班的耳朵里。

蘭博覺得眼前的景象真夠刺激。在這個沉溺於電視和遊戲機的男孩的眼裡,最吸引他的是地上那堆凝固的血污。他離開尖叫的母親,在死去的父親身邊蹲下身子,保安的手重重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是特羅伊·費倫!」有個律師俯身看著屍體說。

「別胡說八道。」保安說。

「哇!」那個僱員喊了起來:

更多的人從大廈里跑出來。接著來到現場的是賈妮、基娜、科迪和他們的精神病醫生弗勞爾以及律師,但沒有尖叫聲,也沒有歇斯底里的發作。他們擠在一起,同蒂娜和她的那群人保持著距離,獃獃地看著可憐的特羅伊。

隨著對講機的嘎嘎聲,又一個保安來到了現場。他控制住了現場,並叫了一輛救護車。

「叫救護車有什麼用?」小僱員說。因為是第一個來到現場的,他覺得自己對事故後果應該有更多的發言權,「你想用你的車把他搬走?」保安說。

蘭博看著鮮血漸漸滲進砂漿的縫隙里,均勻地分開,順著斜面向附近一個結冰的噴水池和旗杆流去。

一部擠得滿滿的電梯停在大廳,從裡面走出莉蓮和她的一家,還有一幫隨從:上了和雷克斯都曾經在大廈里有過自己的辦公室,因此就把車停在西面的停車場。這群人正向左邊的一個出口走去,這時,靠近大門的一個人喊了起來:「費倫先生跳樓了!」他們頓時改變了方向,來到靠近噴水池的磚砌露台:他們在那兒看到了他。

他們不需要指望腫瘤了。

喬希·斯塔福德過了整整一分鐘才從驚愕中回過神來,他的腦子又按照律師的思路運轉起來。他在平台上一直等到最後一個家庭出現在現場,這才叫斯尼德和德班回到房間里。

攝像機仍開著。斯尼德面對鏡頭,舉起右手,做了不說假話的宣誓,然後強忍住淚水,敘述了他親眼看見的一切。斯塔福德打開信封,把那張黃顏色的紙舉到離鏡頭很近的地方。

「是的,我看見他鑒了這份遺囑,」斯尼德說,「就在幾秒鐘之前。」

「是他的筆跡嗎?」斯塔福德問。

「是的,是他的筆跡。」

「他申明了這是他最後的遺囑嗎?」

「他說了。」

斯尼德還來不及看一眼上面的內容,斯塔福德就把遺囑收了回去。他和德班重複了同樣的證詞,然後面對攝像機也做了敘述。攝像機關了,他們幾個乘電梯去一樓,向費倫先生訣別。電梯里擠滿了費倫的僱員,他們既驚愕又急切地想最後見一面平時難以見到的老人。大廈很快走空了。斯尼德在一個角落裡飲泣,人群被保安攔到了外圍。特羅伊孤零零地躺在血污中。警車呼嘯而至,有人給特羅伊的慘狀拍了照,然後用一塊黑布蓋住了屍體

城市假期 Amocity!

  

再看那幾個家庭,剛才受到的驚嚇很快就被些微的哀傷覆蓋了。他們低頭佇立一旁,沮喪地注視著那塊黑布,心裡在盤算如何應付接下來的事情。看見特羅伊就不能不想到金錢。對一個感情上很疏遠的親屬——哪怕是父親——的哀傷絲毫不會影響他們對5億美元的渴望。

就僱員們而言,他們起初的震驚漸漸變成了困惑。他們都聽說特羅伊就住在他們的頭頂上,但很少有人見過他。他怪誕、狂痴,而且有病——有各種各樣的謠言傳進他們的耳朵。他不喜歡跟人接觸。這幢大廈里的幾個副總裁一年也只見他一次。既然公司在他不過問的情況下也經營得如此成功,那麼他們今後的生計應該是沒有後顧之憂的。

對精神病醫生扎代爾、弗勞爾和泰森來說,他們在這段時間可不好過。你們剛才還宣布他神智很健全,可幾分鐘后他就跳了樓。

然而,即使是瘋子也會有清醒期——他們在人群中哆嗦著,不停地念叨著這個法學術語。就一個精神病人而言,只要他有片刻的清醒期,他的簽字就依然能使遺囑生效。他們堅持自己的觀點:謝天謝地,一切都有錄像為證。老特羅伊剛才的反應非常敏銳。他的神智完全正常。

對律師們來說,驚嚇很快消除了,而且也沒有哀傷。他們毫無表情地站在委託人的身邊,注視著眼前慘兮兮的局面。這筆酬金不是個小數。

救護車開上來,停在特羅伊的身邊。斯塔福德跨過路障,對保安耳語了幾句。

特羅伊很快就被抬上擔架運走了。

22年前,為了逃避紐約地方稅,特羅伊·費倫把他的公司總部遷到北弗吉尼亞。他花了4000萬美元建造了這幢大廈以及周圍的設施,另外,居住在弗吉尼亞給他節約了許多倍的資金。他是在一場難纏的訴訟案中遇到喬希·斯塔福德的,當時,斯塔福德是聯邦地方法院一個嶄露頭角的律師。那一回,特羅伊是輸家,斯塔福德是贏家。特羅伊十分欣賞對方的辦事風格和鍥而不捨的韌勁,於是就僱用了他。在過去的10年中,斯塔福德靠為特羅伊工作而掙的錢使自己的事務所擴大了一倍,而且還成了富翁。

在費倫先生最後的幾年裡,最接近他的人就數喬希·斯塔福德了。他和德班這會兒回到了14層的會議廳,鎖上門。他們叫斯尼德去休息,把他支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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