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著米納瓦小姐,似乎不懂她的話。
「我們必須下去,」她改口說道,「快!」
哈庫又縮回身子,米納瓦小姐不耐煩地等待著。她的自制力哪兒去了,她不知道——她為什麼不能自己處理這件事?毫無疑問,若在家裡,她會處理好的,但在這兒的氣氛中,有點什麼奇怪的、可怕的東西。月光從她身旁的一扇小窗戶中傾泄到她腳下,形成一個明亮的方框。哈庫又出來了,穿著他在海灘上經常穿的艷麗的和服。
突然,另一扇門開了,米納瓦小姐嚇了一跳。嗨!她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使她苦惱。出來的人只不過是卡麥奎,一個穿著連衣裙的大塊頭的棕色皮膚的人站在昏暗的門道處。
「有人在起居室,」米納瓦小姐再次解釋道,「我過來時,看見了他。」
卡麥奎沒說話而是加入了這一奇怪的小隊伍。在樓上大廳,哈庫把樓上與樓下的燈全打開了。在樓梯頂端,這一隊人暫停了一下,然後米納瓦小姐合情合理地站在前面。她邁著堅定、勇敢,幹練的步伐向樓下走去。她身後跟著身穿印有艷麗花朵的和服的無動於衷的小個子日本人及身穿似道貌岸然的傳教士的大罩袍的波利尼西亞婦女。
在樓下大廳,米納瓦小姐絲毫沒有猶豫。她拉開竹簾,她的手微微顫抖著,找到電燈開關,整個起居室一下子亮了起來。當奇怪的隨從跟著她來到這地方時,她聽見了身後竹簾的碰撞聲。她站在那兒,好奇地朝四周看著。
這裡沒有什麼人,沒有任何被騷擾的跡象,因此,米納瓦小姐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也許,自己的行為舉止很有點愚蠢。畢竟她沒看見也沒聽見任何有生命的東西。那個移動的發光錶盤,會不會是她想像中虛構的東西?她經歷了一個不安的晚上。後來,她想起來了,她曾喝過一小杯奧科拉豪——一種烈性的混合飲料!
卡麥奎和哈庫正用孩子般的詢問眼光看著她。她是不是因為一點小事就叫醒了他們?她的臉有點紅了。當然了,在這間由當地上等木材裝飾、布滿許多盆栽綠色羊齒植物的寬敞房間里,一切都似乎正常且有秩序。
「我——我也許搞錯了,」她低聲說道,「我本來是很肯定的,但現在這兒沒有任何不正常的跡象。溫特斯利普先生最近一直休息不好。如果他已睡著了,就別驚動他了。」
她走到通向平台的門那兒,打開窗帘。外面明亮的月光照著走廊里的大部分傢具。可這兒的一切也似乎很正常。
「丹!」米納瓦小姐輕聲叫著,「丹,你醒著嗎?」
沒有回答。米納瓦小姐現在肯定了,她是在小題大作。當她正要轉身回到起居室時,她那已經適應了昏暗光線的眼睛突然發現了一個驚人的事實。
無論白天黑夜,在平台上的丹的行軍床的一角總掛著一頂白色蚊帳,但現在那蚊帳不見了。
「過來,哈庫,」米納瓦小姐說,「打開外面的燈。」
哈庫走過來,碰了一下,那帶綠色燈罩的燈就亮了起來。就是在這盞小檯燈下,那天晚上,丹在看晚報時好像有些不安,他衝出屋子給舊金山的羅傑發了一封信。米納瓦小姐想起了這件事,她還想起了其他一些事。她有些不願意朝角落的行軍床走過去。她感覺到卡麥奎從她身邊輕擦而過,然後她聽到了一聲恐怖與悲傷交織的半似野人的低沉的呻吟聲。
米納瓦小姐走到行軍床那兒。蚊帳已被扯下來,似乎經歷了一場可怕的戰鬥。在那兒,她看見丹·溫特斯利普被裹在亂七八糟的蚊帳中。他靠左側躺著,當她朝下望去時,看見一條無害的島上小蜥蜴正在他的胸上並朝他肩上爬去——在他白色睡衣上留下一條深紅色的痕迹。
四
米納瓦小姐朝前傾傾身,她銳利的目光在尋找丹的臉。丹的臉朝牆,半埋在枕頭裡。
「丹!」她抽搐地叫著他。她把手放在丹的臉上。夜間的空氣溫暖潮濕,但當她迅速抽回手時,她有些顫抖。穩住!她現在一定要穩住!
她匆忙穿過起居室來到大廳,電話就在前樓梯下的櫃櫥里。當她撥電話號碼時,她的手指又哆嗦起來。她打通了,終於聽到了對方的聲音。
「阿莫斯?是你嗎,阿莫斯?我是米納瓦,儘快到丹這兒來。」
對方不情願地嘟囔著。米納瓦小姐打斷了他。「看在上帝的分上,阿莫斯,忘記你們的那些愚蠢的小事!你的弟弟死了。」
「死了?」他遲鈍地重複著。
「被謀殺了,阿莫斯!你能現在過來嗎?」
長時間的沉默。米納瓦小姐不知道,那個固執、苛刻的清教徒在想什麼?
「我就來。」一個奇怪的聲音最終說道。然後一個更像是阿莫斯的聲音說:「警察!我先通知他們,然後,我馬上就到。」
回到大廳時,米納瓦小姐看見前邊的大門關著。她知道阿莫斯會從那兒進來,所以她走過去,把門打開。她注意到那兒有一把大鎖,但鑰匙早就丟了,或被遺忘了。確實,在她所記得的丹的所有房間都從沒看見過鑰匙。在這個友好的、可靠的島嶼上,給門上鎖已經過時。
她又走進起居室。她是否應該叫一下醫生?但,不需要了,太晚了。她很清楚這一點。那麼警察會不會帶來醫生?突然她開始琢磨起警察來。在她呆在檀香山的所有時間裡,她從沒想到過警察。在遠離她的家的世界的另一端,還會有警察嗎?她想不起來曾看見過警察。噢,對了,在福特與基恩街拐角處,有一挺帥的棕色皮膚的夏威夷人站在一個木箱上,以一種會成為卡美哈美哈一世的神態指揮著交通。
她聽到平台上有椅子挪動時發出的摩擦聲,她走到門那兒。
「這兒的一切都別動,」她說,「照原樣放著。你們倆最好上樓穿好衣服。」
這兩個嚇壞了的傭人走進起居室,站在那兒看著她。她似乎認為對這一可怕的事件應該議論一下。但又有什麼可說的呢?即使是在謀殺這樣的事件中,溫特斯利普家族的人在傭人面前,也應保持一種有教養的冷漠。米納瓦小姐很同情他們。她對他們的悲傷感到同情,但她認為沒什麼可議論的。
「你們穿好衣服后,呆在可以找得著你們的地方,會需要你們倆的。「她命令道。
他們出去了,哈庫穿著滑稽的服裝,卡麥奎抽泣著嘟噥著什麼,這使得米納瓦小姐有些顫抖。他們把她單獨留在那兒——和丹在一起,那個總認為可以做一切事情的她還是不敢出去到平台上去。
她坐在起居室的一張大椅子上,注視著四周丹永遠留下的象徵財富與地位的各種飾物。可憐的丹!儘管許多人在私下裡反對丹,而她卻特別喜歡他。許多人都說,他們的生活可以寫成一本有趣的書。就丹說來,確實可寫成一本有趣的書。他的一生會是一本什麼樣的書呢?而這本書又會多快就不被允許再放在波士頓公共圖書館的書架上呢?丹生活得很充實,他制定自己的法律,毫無仁慈之心地進行著鬥爭,他成功了,並走出一條自己的路。他說過他經常在禁止通行的路上徘徊,但他的微笑是那麼友好,他的聲音總是充滿歡樂——他一直這樣,直到兩周前。
自從那天晚上他給羅傑發出信后,丹似乎變了一個人。他的臉上第一次出現皺紋,他那灰色的眼睛里流露出疲勞優慮的神情。當上周三他接到羅傑發來的電報時,他是多麼惱火啊!米納瓦小姐不知道那上面寫著什麼。那使他勃然大怒,並在地板上邁著兇狠的步伐。打字機打出來的幾個詞是什麼呢?
她想起最後見到丹的情景,就她看來,丹似乎很可憐。自從消息傳來,「泰勒總統號」早上才能靠岸,還有巴巴拉——
米納瓦小姐的思路停下來。她第一次想到巴巴拉。她想到巴已拉是一個多麼愉快活潑的女孩子,她還從沒嘗試過悲傷的滋味——她想到她早上歸來的情景。淚水從她的眼睛里湧出來,正在這時,她模糊地看見通向大廳的竹簾被掀開了,瘦瘦的白臉龐的阿莫斯站在那兒。阿莫斯小心翼翼地走進來,因為他正走在曾發誓再也不會踏上的土地上。
「怎麼回事?這一切都是怎麼回事?」他說。
她朝平台點點頭,阿莫斯走過去。過了似乎很久,他又出現了。他那高高的身軀疲勞地弓著,他充滿淚水的眼睛凝視著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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