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你會告訴我們……快上來吧……快來擁抱你媽媽,安慰安慰她。」
她拉著他,他們登上台階。他在陽台上突然看見蘇珊娜也等在那裡,嫉妒和仇恨正使她怒火中燒。菲律普是那麼激動,都沒向她伸出手。就在這時,莫雷斯塔爾太太急忙問道:
「你父親呢?」
「還活著。」
蘇珊娜也問道:
「我爸爸呢?」
「也活著……兩個人都在邊境一帶被德國人帶走了。」
「什麼?囚犯?」
「是的。」
「德國人沒有傷害他們吧?」
三個女人都圍著他。接二連三地向他發問。他笑著回答道:
「先安靜一下……我得承認我有些暈頭轉向了……已經有兩個動蕩不安的夜晚……而且,我都快餓死了……」
他的衣服和鞋子上積滿了灰塵,一邊袖口還粘上了血跡。
「你受傷了!」瑪特驚叫道。
「沒有……不是我……我會向你解釋的……」
卡特琳娜給他端來一杯咖啡,他一飲而盡,然後繼續說道:
「我起床時大約是早晨五點鐘。我從我的卧室里走出來時當然未曾料到……」
瑪特驚呆了。菲律普為什麼要說他是在自己的卧室里睡的呢?他難道不知道大家已經發現他沒回來了嗎?可他幹嗎要撒謊呢?
她本能地走到蘇珊娜和她的婆婆前面。菲律普也停下不說話了,被自己惹出的顯而易見的麻煩弄得很尷尬。瑪特問他:
「這麼說,昨天夜裡,你跟你父親和約朗塞先生分手了?」
「在大橡樹叉路口。」
「是的,蘇珊娜已經告訴過我們。你是直接回家的嗎?」
「直接回家的。」
「那你聽見槍聲了嗎?」
「槍聲?」
「是的,在邊境附近。」
「沒有。我一定是睡著了……我已經累了……不然的話,我會聽見的……」
他預感到自己在冒險,因為蘇珊娜試圖向他暗示著什麼。但是,這個故事的開頭編得那麼好,以至於幾乎不習慣撒謊的他,如果沒有失去僅有的一點理智的話,對已說出口的話是一字也不能更改的。而且,他自己也疲憊不堪,不可能抵抗籠罩在他周圍的焦慮而緊張的氣氛,他又如何能分辨出瑪特無意之中為他設下的陷阱呢?他只好這麼回答:
「再說一遍,當我從我的卧室里走出來時,我未曾料到有什麼事情發生了。我是偶然知道這件事的。我到達魔鬼山口后,便沿著邊境那條路走。離野狼高地還有一半路程時,我隱約聽見從我的左邊傳來的呻吟聲。我走到那裡時,發現矮樹叢里躺著一名受傷的男子,渾身是血……」
「是那名逃兵。」莫雷斯塔爾太太明確說道。
「是的,一名德國士兵,名叫讓-波費爾德。」菲律普回答道。
現在,他的情緒穩定下來了,因為他講到故事的真實部分,他同那名逃兵確實相遇過,那是在拂曉時分當他從聖埃洛夫返回的時候。他繼續說道:
「讓-波費爾德只剩下最後幾分鐘時間了。他發出臨死前的那種嘶啞的喘氣聲。然而,他還有力氣把他的名字告訴我,口齒清楚地說了幾句話,然後在我的懷抱中死去。但我從他嘴裡得知約朗塞先生和我父親曾試圖在法國領土上保護他,那些德國警察又返回去對付他們倆了。於是,我跑去找他們。足跡很容易尋找。那些足跡把我從魔鬼山口一直帶到托蘭村。那裡的酒店老闆毫不費勁地告訴我,有一幫警察,其中大多數是騎馬的,在他那裡歇過腳,他們帶著兩名法國囚犯去波厄斯威侖。兩名囚犯中有一人受傷。我不清楚是蘇珊娜你的父親,還是我的父親。不管怎樣,傷勢一定很輕,因為兩名囚犯都是自己騎馬,沒有人扶著。然後,我就放心回來了。在魔鬼山口,我碰到了維克多……餘下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他為自己所做的事情興奮不已,帶著一個男子輕而易舉地擺脫困境的滿足,一口氣喝下第二杯咖啡。
三個女人則保持沉默。蘇珊娜低下頭,不讓別人看出她的激動。最後,沒有任何疑問的瑪特一心想著菲律普為什麼撒謊,便又問道:
「你昨晚是幾點鐘回來的?」
「十一點差一刻。」
「你一回來就上床睡覺了嗎?」
「一回來就睡了。」
「那你的床怎麼會沒動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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