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早川非常驚慌:竟有四張臉,目光一齊向他射來。原以為東道主只是一位,不曾想,在這個接待貴賓的寬闊客廳里,竟有男女四名,而且全都默不作聲,沒有半點笑容。
這個寬闊的客廳,足有50平方米。各種擺設,應有盡有。地上鋪著絨毯,牆上懸挂著油畫,顯得十分闊氣。右扇門的裡邊是寢室,左邊是日本式的房間,隱約可見化妝室的一角。正面玻璃窗外是陽台,前面是一望無際的大海。遠眺大島,清晰得似乎一泅可及。只有三原山,山頭上纏繞著幾縷雲絲。
客廳的中心,彩飾的枝形吊燈下,沒有一張圓桌,周圍擺了五張皮面椅子,其中四張已經被男女四人佔據,當然,餘下的一張便是小早川的席位了。
小早川漠然地打了個招呼,便在椅子上落坐。男女四名,全是陌生的面孔。不知為什麼,都冷冷落落,似乎悶倦得很。而且男女四人之間,也好像是素不相識,互不了解。小早川疑心起來:是不是走錯了房間?
不多時,三名傭人用「手推服務車」送來了酒。有威士忌,啤酒和葡萄酒三種。傭人問明白五位男女客人的個人所好,把酒擺在餐桌上。然後一言不發,退了出去。
室內又陷於沉默的世界。五名男女,臉上都畫滿了問號,悶頭喝自己的酒。
小早川對面坐的,是個五十五六歲的男人。身體很棒,面色紅潤,看得出是個精明強悍的紳士,給人一副肩負重任的風貌。右邊,是個20歲出頭的青年學生。瞳孔很亮,但是臉色陰鬱,好像正在沉思。其次,也就是小早川的右邊,坐著一名45歲出頭的婦女,看來是一位闊太太。她舉止文雅,衣著和裝飾都很高級。不過,她過於消瘦,顯得有點神經質,給人的印象是一名潑婦。
小早川的左鄰也是個婦女,大約二十七八歲。體態嫵媚,秀麗動人。也許由於濃妝艷抹,看來是個地道的美人。她叉起二郎腿,上面那隻腳在焦急地微微顫動,腳的形狀也很美。短短的裙子掀了起來,露出潔白而又豐腴的腿。小早川早已看得出神了。
6點了,仍然沒有絲毫的變化。
小早川有點兒心慌起來。他原來就奇怪東道主怎麼會是四個人?現在證實他沒有懷疑錯。那四個人和小早川同樣,也是收到了請帖,也是準時應邀而來的頭一批客人。一句話,被邀請的不只是小早川一個,而是在場的五個人。小早川為了慎重起見,想試探一下。
「對不起……」他對左鄰那位二十七八歲的女人開腔了。
「您也是收到了奇怪的請帖來到這裡的嗎?」
「噢,是的!」這女人好像早就等待著什麼人首先開口,因此,就像得救了似的,頻頻點頭。
「那麼,東道主是誰呢?您,心裡有數嗎?」小早川舉起斟滿了加水威士忌的酒杯。
「不!什麼都不知道……太掃興啦!我原來就以為是誰開玩笑,本是不想來的。不過,信上說要告訴我一件切身利害的大事;信封里又裝了4萬元現款的車費,總覺得昧下這錢,心中有愧,所以……」她滿臉驚疑地說道。
「您從哪兒來?」
「名古屋。」
「是啊!」
怪不得車費比小早川多了一倍,原來是周密地考慮過,女客人是從遙遠的名古屋請來的。
「我也是同樣哦!」右鄰的中年婦女,萬般感慨,一派怒氣。「我也是接到了莫名其妙的請帖。本想不理,可是信上說要告訴我關於我丈夫的秘聞,又考慮到寄來了兩萬元現款,這才提心弔膽地趕來了。」中年婦女從手提包裹拿出那張請帖,放在桌上。
「您是從東京來的吧!」小早川從兩萬元車費推測,就這樣問了一句。
「啊,是的。」她板起面孔回答。
「我是從橫濱來的。」像是一位董事似的那個紳士,不好意思地笑了。
「別提啦!我和諸位同樣接到了請帖。我呢,寫的是請在海濱旅館度過愉快的一日。我什麼也沒想,就決定應邀出席了。因為我最喜歡大海……」於是,五十五六歲的那位紳士,也把請帖放在桌子上。
「您是怎麼回事呢?」小早川把視線轉移到青年學生那張冷漠而又呆板的臉。
「同樣嘛!」青年自嘲地苦笑著。
「從哪兒來?」
「長野縣的松本。」
「請帖上寫了些什麼?」
「『一個羅曼蒂克的夜晚,正在恭候您的光臨……』簡直是些愚蠢的誘惑人的詞句,正因為愚蠢,我才信以為真。因為我本身就是個愚蠢的人,非常盼望不花旅費和宿費就作了一次旅行!」
青年說著,把杯里的啤酒一口喝了。
談到這裡才清楚,五個人莫不是按照署名「大海」的請帖前來赴約的。根據每個人從住址到伊豆的河津遠近不同,支付的車費也互有差異。請帖的字句也因對象不同而略有出入。那是因為深思熟慮過:要促使五個人都非來不可。
對小早川,寫的是:「共度歡樂的一夜。」
對青年學生寫的是:「一個羅曼蒂克的夜晚正在恭候您的光臨。」這些話全都觸動了男人的好奇心。
同樣是男人,對五十多歲的那位紳士卻說:「去海濱度過快樂的一回吧!」語氣變得比較穩重。
對於心思重的婦女,就不這樣寫了。說什麼「切身的利害」啦,「有關丈夫的秘聞」啦等等,都準確地抓住了女人的弱點。
其實,給了大量的車費,這也是抓住心理的一種策略,使你因拿到這筆無處退回的款而感到心神不安。
五個人互通了名姓。
從名古屋來的二十七八歲女子,叫駒井忍,是某公司經理的秘書;從橫濱來的那個五十五六歲的紳士恰恰是貿易公司的董事,名叫越川宗十郎;從長野縣松本市來的青年,叫香山士郎,是信州大學的學生;從東京來的闊太太,是一個綜合醫院院長的夫人,名叫木島節子。
都是陌生人,連名字都沒有一點印象。為什麼單選這互不相識的五個人到這裡來呢?關於東道主,同樣難也不清楚。把這毫不相干的五個人請到這兒來,這本身,就毫無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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