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真萬確!」我說。
這時另一個人拖著腳步從街上走了過來,在上校面前突然立直了身子等待著。
「跟著他,」休斯溫和地說,「別讓他從你眼皮下溜掉。」
「好的,先生。」那人說道。他敬了個禮,爬上了階梯,在那扇黑洞洞的壓抑的店門前吹著悅耳的口哨。
米爾沃港區的大鐘敲響了十一點鐘時,我和上校搭上了一輛公共汽車,它將把我們載回一個更光明更愉快的倫敦。休斯在車上極少開口,他又一次囑咐我第二天要迎合布雷巡長,而後在斯特蘭德大街與我分了手。
所以,我的小姐,我現在坐在我的書房裡,等待馬上就要來到的那最為重要的一天。整整一個晚上,真的。一位帶著丁香花的香味的女人曾威脅說,如果我不說謊,我的後果將極其不妙。一位漂亮的年輕中尉懇請我為了他家說同樣的謊,這樣可以使他肯定被捕坐牢。還有,我今夜下了一次地獄,我看到因特拉肯的阿奇博爾德·恩賴特在與魔鬼密謀。
我想我應該上床睡覺了,但是我知道我睡不著。毫無疑問,明天將是上尉被害這一事件中一個有特殊意義的日子,而我又一次要違背自己的意願,沮喪地去扮演主角。
此時,這座灰暗悲傷的大城市的交響曲己接近尾聲,只有遠方傳來的哼哼聲,因為已經將近午夜。我將把這封信寄給你——也許是急送給你,因為我在倫敦;然後我將在我昏暗的房間中等待黎明的到來。而在我等待的時候,我不會總是去想上尉、上尉的兄弟、休斯、萊姆豪斯以及恩賴特,而是時不時地——噢,時時地——想到你。
我在上一封信中曾譏笑那種認為要發生大戰的想法。但當今夜從萊姆豪斯回來時,我們從報紙上得知,德國皇帝已經簽署了動員令。奧地利捲入了,塞爾維亞捲入了,德國、俄國及法國也捲入了。休斯告訴我,英國不久也會參戰,我想這話不會有詐。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這一前景正在陰森地逼近我們。我祈求戰爭至少為你保留僅有的幸福。
因為,我的小姐,當我寫晚安的時候,我邊寫邊大聲地念出來。我的聲音中還有更多的東西,我現在不敢對你講。
廣告欄男子
星期天早上,來自得克薩斯的姑娘在她的房間中讀完了這封信,信中最後的幾句話並未讓她那紫色的眼睛感到難受。但是預言英國會及早參戰的幾行字讓她想到了一件最不希望發生的偶然事件。在頭一天夜裡,當戰爭號外證實了他父親喜歡的擦皮鞋人的預言時,平時一向冷靜的父親露出驚慌之色。他不是一個行動遲緩的人。她知道,雖然在他認為無關緊要的事情上總是聽她擺布,但是在他認為必須堅定的時候他也可以鐵石心腸。他認為美國現在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好,所以下定決心即刻動身去美國。與他再爭執也沒有用。
就在這時,她的房門處響起了敲門聲,她父親走進門來。一看他那張臉——滿面通紅,汗水淋淋,絕對是一付愁眉苦臉的樣,他女兒便樂不可支。
「我去了輪船訂票處,」他摸著禿頂的腦袋氣喘吁吁地說,「他們今天營業,不過今天倒真是一個休息日——他們倒不如關門停業。無事可做。每艘船的票都訂滿了,我們在這裡還要呆上兩個星期——也許更長。」
「我很難過,」他女兒說。
「不,你不難過!你高興!你覺得像這樣進退兩難很浪漫。我要是有青年人的那股熱情就好了。」他用報紙扇著風。「幸虧我昨天去了快匯辦理處,多取了些黃金。我估計一旦打起來,在這個男人的城市裡兌現支票會難上加難。」
「好主意。」
「去吃早飯,準備好了嗎?」他問道。
「全好了。」她微笑著。
他們下樓去吃早飯,她哼著一支出自一出時俗諷刺劇的小曲,他瞪著她。她非常高興他們能在倫敦多呆幾天。她感到她不能走,因為那個謎尚未解開。
第六章
多少個月前,疲憊不堪的倫敦就知道和平終有盡頭。星期一一大早,來自廣告欄男子的第五封信到了。當來自得克薩斯的姑娘讀起信時,她知道她現在無論如何也不能離開倫敦了。全信讀來如下:
親愛的來自家鄉的小姐:我之所以這樣稱呼你,是因為在倫敦的這個炎熱的下午,家鄉這個詞兒對我來說有著任何詞兒都不曾有過的最甜蜜的味道。當我閉上眼睛時,我可以看到正午時分的百老匯大街;歡快明媚的第五大街,甚至那些地位最高的人都不見了蹤影;還有華盛頓廣場,樹蔭送來一片清涼,除了到處都是來自南面的異國鄰居,它是那麼可愛,令人想往。我的思鄉之情是那樣的熾熱。在我眼中,倫敦從來這樣殘酷,這樣無望,這樣乏味。因為在我寫這封信時,一位警察就坐在我身邊,我和他馬上就要去蘇格蘭場,他們把我當作弗雷澤·弗里爾上尉兇殺案中的嫌疑犯逮捕了!
昨夜,我曾預言今天是此案的一個有特殊意義的日子,我還認為自己在這齣戲中扮演一個不情願的角色。但是我卻沒想到今天早上發生了一連串意想不到的事情,我沒料到讓我一直擔驚受怕的那張網會在今天罩住了我。我對布雷巡長逮捕我幾乎無可指責,但是我不明白的是為什麼休斯上校……
當然,你想從整個故事的開頭聽起,我這就講給你聽。今天上午十一點,一位警察到我的房間傳我,告訴我蘇格蘭場的巡長要我立即去。
我們——我和警察——爬上了新蘇格蘭場背後的一段石頭階梯,來到了巡長的房間。布雷巡長正在等著我們,自信地微笑著。我記得——儘管這個細節有點無聊——他的扣子眼上別著一朵白色的玫瑰。他迎接我們的姿態比往常和藹。他先告訴我警方已經抓獲了殺害上尉的兇手,他們認為的兇手。
「有一個細節有待澄清,」他說道,「你對我講那天晚上七點過後不久你聽到你樓上的房間傳來了廝打聲。你當時有些激動,據說人在類似的情況下容易出錯。從那以後你有沒有再考慮過這件事?你不可能在時間問題上出錯嗎?」
我想起休斯勸我迎合巡長,所以我說道,我反覆想過了,我也不敢肯定。也可能比七點早一些——比如六點三十分。
「一點不錯,」布雷說道,他滿面喜色,「那個時刻自然會緊張的——我理解。威爾金森,把你的犯人帶進來。」
他招呼的那個警察轉過身離開了房間,不一會兒把諾曼·弗雷澤·弗里爾中尉帶了回來。小夥子臉色蒼白。我一望便知他一連幾夜沒有合眼了。
「中尉,」布雷嚴厲地說道,「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兄弟,就是已經死了的上尉,一年或幾年前借給你一大筆錢是真的嗎?」
「確有其事。」中尉低聲回答道。
「你與他就你花的數目發生了爭吵?」
「是的。」
「他一死你成了你父親,也就是將軍的唯一繼承人,你與放債人的位置也就大大改變了。我說的對嗎?」
「我想是對的。」
「上個星期四下午你去了陸海軍商店買了一把左輪。你已經有了軍隊配給你的武器,但是用這支槍的子彈去射擊一個人會使警方輕而易舉地抓到兇手。」
小夥子沒有回答。
「讓我們假設,」布雷繼續說,「上星期四晚上六點三十分你到亞達菲街你哥哥的房間去探望他,你們因為錢發生了爭執。你認為他而且只有他妨礙了你急切需要的幸福。而後——我只是假設——你看到了桌子上那把他從印度帶回來的奇特匕首,它比槍更保險,動靜更小。你抓住了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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