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門房和馬丁太太很相象,也就是說,她們兩人的年齡和性別都比較難辨別,她們兩人的過去都很不幸,或者是自認為相當不幸,唯一不同的是,女門房比較能忍氣吞聲,對自己的命運能逆來順受。
「若若……莉莉……別站在路上……您好,探長先生……今天上午我在等您……怎麼會有這種事情!……我想應該請各位房客簽名,合送一隻花圈含,您知不知道什麼時候舉行葬禮?……還有……聖馬克太太……您是知道的……請您什麼也別對她說……聖馬克先生今天上午來過了……他怕他妻子激動,象她那樣的情況……」
院子里的光在暗淡下去。兩隻燈,拱門上的燈和牆上的燈散發著淡黃色的光芒。
「馬丁太太的房間在哪裡?」梅格雷何道。
「三層樓,拐彎靠左第三個門……」探長認出了亮著燈光的窗子,可是窗帘上沒有影子。
靠實驗室那邊傳來打字機的聲音。有一個送貨員進來問:「里維埃爾大夫的血清公司在哪兒?」
「院子盡頭!右面那扇門!別跟你的妹妹鬧好嗎,若若!」
梅格雷走上樓梯,胳膊下夾著馬丁太太的雨傘。這座房子到二層樓為止是翻新過的,牆壁重新粉過,梯級都上過漆。
從三層樓起,那是另一個世界,牆上骯髒不堪,地板粗糙不平。房間門上漆的是難看的棕褐色。在那些門上,有的釘著名片,有的掛著壓鑄的小鋁片。
在一張三法郎一百張的名片上寫著:埃落加·馬丁夫婦
右面,有一根三色粗繩子,尾端拖一條小穗子。梅格雷拉了一下,房間里晌起了清脆的鈴聲,隨後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有一個聲音問道:「誰?」
「我把您的雨傘送回來了!」
門打開了。入口處是一塊一米見方的地方,一隻大衣架上掛著那件灰黃色的大衣。對面,有一個房間的門打開著,那兒既是客廳,又是飯廳。還有一隻收音機,擱在一隻大箱子上。
「我很抱歉來打擾您。今天早上,您把這把雨傘忘在我的辦公室里了……」
「您看!我還以為忘在公共汽車上了呢。我剛才還對馬丁說……」
梅格雷沒有露出笑容,有些女人喜歡用姓稱呼丈夫,他已經習以為常了。
馬丁在家,穿著他那條條紋褲子,上身穿著咖啡色的粗呢上裝。
「請進……」
「我不想打擾您。」
「對問心無愧的人來說,永遠談不上什麼打擾!」
一個房間的最明顯的特點是氣味,這兒的氣味很混濁,以地板蠟、廚房和舊衣服的氣味為主。一隻金絲雀在籠子里跳躍,有時候把一些小水滴甩出籠外。
「把扶手椅給探長先生坐……」
扶手椅!只有一把,一把伏爾泰式的皮扶手椅,顏色暗淡,象黑的一樣。
馬了太太和早上象是換了一個人,她撒嬌似地說:「您一定要喝些東西……嗯……馬丁!拿一杯開胃酒來……」馬丁很尷尬。也許家裡沒有開胃酒了,也許只剩下瓶底里一點兒。
「謝謝,太太!我從來不在飯前喝酒。」
「可是您有的是時間……」
真是凄慘啊!凄慘得使人不想做人,不想生活在這塊土地上,這塊土地上每天有幾個小時陽光照耀,還有真正自由的小鳥。
這些人大概不喜歡光線,因為有三個電燈泡被仔細地用厚厚的色布蒙起來了,只漏出很少的亮光。
「尤其是地板蠟!」梅格雷想。
因為這是氣味中佔主要地位的!還有,巨大的橡木桌子光滑得象溜冰場一樣。
馬丁太太裝出一副歡迎客人的微笑。
「從您這兒看孚日廣場一定很漂亮,那兒的雕塑是巴黎最優美的。」梅格雷說,因為他很清楚,窗子是朝著院子的。
「不,這幢房子由於建築式樣的緣故,三樓正面的天花板很低……您知道整個廣場地區都被當作是歷史建築物……人們無權去改動它……這是很可悲的!……我們想安排一個浴室已經有好幾年了……」
梅格雷走近窗子。由於一個無意的動作,他撩開了原來出現過人影的窗帘。他一下子愣住了,他受到的影響如此強烈,以致忘了應該象一個有教養的客人那樣繼續和主人攀談。
在他面前,是庫歇公司的辦公室和實驗室。
在樓下的時候,他曾經注意到,窗上按的是毛玻璃。
在這兒,他發現只有下面一些玻璃是打磨過的,另外一些是光的,透明的,女佣人每星期要擦兩三遍。
從這兒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在庫歇被殺害的位置上,菲利浦先生在女秘書一封封遞給他的打好的信下面簽字,甚至可以看到保險箱上的鎖眼。
和實驗室相通的那扇門半開著。從實驗室的窗子可以看到一些穿白色工作服的女人,她們圍坐在一隻巨大的桌子前麵包玻璃試管。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工作。第一個人在籃子里拿起空管子,第九個把一隻完整的盒子遞給一個職員,加上一張說明書,一隻很漂亮的紙板箱;總之,是一件準備交付給藥劑師的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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