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所受到的每一個外來刺激,都要通過神經中樞而引起身體的反應,從而使某些器官做出相應的活動,相應活動換句話說就是反應。
小孩把手伸進火里,火燒手。而火對皮膚的這一刺激通過神經傳入大腦,大腦做出的反應再傳回手上;於是小孩趕緊把手縮回去。
從此孩子就把火的印象和痛的印象聯繫在一起。以後每當他看見火的時候,就會害怕地縮回手去。這就是我們用術語所稱謂的條件反射……
我再舉一個複雜點的例子。當你們給狗餵食時,每次它吃的時候都給它吹長笛聽。讓它在音樂的伴奏下進食。狗在吃東西時會分泌大量唾液。這樣做一段時間后,狗的意識就會把長笛聲和味覺緊密地聯繫在一起,這時你們一吹長笛,狗馬上就會分泌出更多的唾液。這就是條件反射!……
想想看,就是人類最『神聖的』感情,諸如義務感、忠誠感、責任心、誠實,甚至連康德有名的『絕對命令』①也包括在內,說穿了都不過是和狗分泌唾液毫無二致的條件反射罷了!當然,建立這種反射的過程要更為複雜,但其實質完全相同。老實說,經過這樣的科學分析之後,所有這一切高尚美德就不能再使我對它們懷有絲毫特別的敬意了……
①絕對命令,康德使用的哲學名詞,即無條件的行為準則。
因此,我有時覺得有人會從美德的口水中得到好處,他們吹起宗教、道德、義務和誠實的長笛,而我們這些蠢貨就開始分泌唾液。難道現在不是到了拋棄所有陳詞濫調,不再跟著舊道德的笛子跳舞的時候了嗎!……」
紹爾下決心要換個話題,就又提出了施蒂納為什麼要放棄在科學界發展的老問題。
「您的知識如此淵博,施蒂納,」他說道,「也許還是在科學界能更快功成名就吧。」
「我把我放棄科學的原因告訴您吧,可敬的紹爾,」施蒂納眼睛里閃過狡黠的小火星,答道。「我解剖過足有1000人的大腦,可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沒找著一星半點兒的智慧。於是我就想,還是等這些腦子被精心烹調后擺到我們大慈大悲的老闆的餐桌上,再同它們打交道更有趣。」
「您怎麼又說得這麼噁心!」施蒂納聽到坐在他背後的菲特說道。
「萬分抱歉!不過我可以向您擔保,我們的戈特利布並不靠吃人肉活著。可這也不完全是譬喻,哈哈!我覺得,比方說吧,明天一早他就會吞掉『特普菲爾兄弟公司』的銀行大樓……我只是想說,中世紀的權貴們可以玩一玩科學,因為他們不愁吃、不愁喝。可現在你們瞧瞧……雖說我和紹爾不過是銀行小職員,而你們這些漂亮的小姐不過是他的打字員和速記員,可咱們的收入呢,卻比那些搞大學問的青年博士們要多得多。你們瞧,我是實話實說。像這種寧肯撈取眼前的蠅頭小利,而不去苦苦熬到將來再去享受發明果實的人,我既不是頭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不過,這誰又說得清呢?在學校里老師教我們,兩點之間最短的距離是直線。可這只是數學而已,完全是抽象的東西。而在現實世界里,根本就沒有什麼直線……停!瞧,我們到了。好啦,」他對埃瑪-菲特說道,「現在請把手遞給我,請允許我送您去車站……」
施蒂納和菲特先走了。
紹爾付過船租,挽著埃爾莎的手臂慢慢向火車站走去。
天色已晚。天上出現了點點星光。路上一個人也看不見。
「瞧,星星一個勁兒眨眼!沒準兒要下雨呢……」紹爾說道。
「是的,但我們肯定能趕回去,」埃爾莎回答。
「玩得還開心吧,埃爾莎?」
「您這樣稱呼我,未免太親熱點兒了吧?」埃爾莎含笑問道,沒等紹爾開口,就又說道,「好啦,您就什麼也別說啦。要沒有施蒂納這個無聊的空談家,我一定會玩得很開心。可總是能碰上這種夸夸其談的人!跟只喜鵲似的嘰嘰喳喳個沒完,始終不容別人開口。還那麼自命不凡!」
「是啊,夸夸其談……」紹爾若有所思地說,「可我要勸您一句,埃爾莎,同這個夸夸其談的人打交道要格外小心。」
埃爾莎驚奇地望望紹爾。
「難道我剛才對他的態度有什麼不小心的地方?」說完,她笑著叫道:「不,奧托,您這是吃醋啦!是不是太早了點兒呀?我可還沒答應您哪。沒準兒還要改主意呢。」
「瞧您還在開玩笑,而我心裡直發緊……夸夸其談!別看他嘴上信口開河,可心裡卻有他的打算呢。您聽見他那番關於誠實和曲線的話沒有?這是一種危險的哲學。說實話,連我都怕他,還替您,也替戈特利布老頭兒捏一把汗……這一回他絕不是信口開河。他這是話裡有話。他想要幹什麼?要是他干出什麼可怕的事來,我絕不會感到奇怪……」
埃爾莎回想起施蒂納那張凝神思索的臉,回想起它在血紅的夕照中一下變得那麼蒼老,心裡不由又感到一陣恐怖,她情不自禁地緊緊抓住紹爾的手。
「還有,他竟然騙取戈特利布的信任!老頭兒現在一步也離不開他,還讓他搬到自己家裡……每天晚上施蒂納都馴狗逗老頭開心……」
「奧托,說句公道話,他的狗確實令人驚訝。」
「這一點我不否認。他馴獸是有一套,他的狗的確出類拔萃,尤其是法爾克。」
「還有那隻黑鬈毛狗,」埃爾莎回想道,「它會數數,認得全部字母,而且不等他吩咐,就能猜出他想叫它幹什麼。有時我甚至有些害怕……」
「是呀,這隻鬈毛狗就像魔鬼附體似的。也許施蒂納既聰明又有天才。但天才作惡就會加倍危險。」紹爾意味深長地看了埃爾莎一眼。
「您用不著為我耽心,奧托。他的魔法對我起不了作用。我根本沒把他當回事。可是,自打今天傍晚我看了他的那張臉……我不知道該怎麼表達……不過,我們也許對他不太公正。這是什麼?……哎呀!……」
法爾克悄無聲息地從暗處跑了過來,用牙齒叼住了埃爾莎的裙角,一邊快活地發出嗚嗚的叫聲,一邊牽她往前走去。
紹爾十分生氣,開始攆它走,而埃爾莎卻開心地笑了起來。
「您好象迷信起來啦,奧托。這準是施蒂納打發法爾克來催我們,讓我們快點兒走呢。」——
二 火車輪下
辦公室的射門開了,銀行家卡爾-戈特利布在他的私人秘書路德維希-施蒂納的陪同下,出現在門口。
清晨的陽光穿過一面全是玻璃的牆壁,灑滿了房間,照得卡爾-戈特利布的金絲眼鏡閃閃發光。銀行家眯起眼睛,微微一笑。看他白裡透紅的麵皮,誰也不相信他已年近花甲。他的臉颳得光溜溜的,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高級香皂、上等雪茄和香水的氣味。他總是那麼心滿意足、喜笑顏開而生氣勃勃;等你看了他之後,就知道什麼叫萬事如意了。
「昨天到郊外玩得怎麼樣?」他一一同格柳克、菲特和紹爾握著手問道。「快活吧?釣了不少魚吧?昨天天兒真好,對不對?紹爾,請把這些電報發了。交易所的行情報告來了沒有?今天的美元行市如何?是這樣的……是這樣的……棉花期貨呢?猛漲?妙極啦!這些『特普菲爾兄弟』銀行的期票要拒付,我不能再寬容了。您今天看上去真漂亮,菲特小姐……而您有什麼心事吧,格柳克小姐?呵呵!」說著,他現出一副狡黠的樣子,伸出一個手指頭嚇唬她道:「我覺得我能猜得到。春光送來危險的流行病啦。對吧!」
他把別在黑常禮服鈕扣孔里的一枝紫羅蘭插好,看了看錶,說道:
「現在是10點。火車10點45分開。我要出趟門,下午2點15分回來。我要去接收一家工廠。我跟施蒂納很快就能把手續辦完。順便也好透透空氣,悶得太久啦……車子備好了嗎?咱們走吧,施蒂納!」
銀行家邁著輕鬆的步子走出門外,又喊了一聲施蒂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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