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檳。」
「這不就對了!我看您還得花很多時間來發現自己的價值。」馮-格來欣做了一個有力的手勢,語氣忽然變硬:「烏麗克,您可以走了。」
烏麗克還在猶豫,她還有好多事要問好多話要說,但看到馮-格來欣嚴峻的臉色,也就算了。她默默地點點頭,走出了房間。薩爾瓦多在外面等她,把她帶到一個長長的、閃光的酒台前。
他高興地說:「為歡迎新同事,本店請客喝一杯雞尾酒。你現在屬於我們這兒的人了,想喝點什麼?」
「隨你的便。」
「來一杯『蒙特哥海灣』?」
「行啊……」
過了一會兒,烏麗克走出酒吧,凝視著霓虹燈廣告,她問自己是否做出了正確的決定。馮-格來欣對她的評價使她震驚——又是天使,又是魔鬼的女兒,真是豈有此理!她的看法完全相反,她認為自己一輩子都在受欺負,從來不知道什麼是幸福,她一直在掙扎,以免被壓死和淹死。她身上哪有什麼魔鬼的影子?難道爭取生活中有點安全感,就成魔鬼了嗎?
烏麗克移開目光,快步走到街上,坐了一輛計程車回家。她一進屋就把鋪在床上的大毛巾扔到房間的角落裡去,那是用來防備「客人」弄髒她的床的。一切都過去了!她的生命之路走到一個十字街頭,她決定朝正確方向拐彎。這條路選對了嗎?人們很快會看到它通向何方。
次日晚上准9點,烏麗克開始站酒台。
這工作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羅伯特的母親首先發現自己兒子有了變化。
蓋爾達-哈比希和她那位當官的丈夫不一樣,她喜愛藝術和音樂。她從兒子的鋼琴彈奏中聽出來了兒子的變化,認為是一種成熟的標誌。一天晚上,當羅伯特在「音樂室」里有力地敲擊琴鍵時,她就和丈夫談起這事。
「胡伯特,你聽見了嗎?」她一邊問,一邊傾聽。
「什麼?」胡伯特抬起頭問。他正在讀一篇關於巴伐利亞州議會最近一次會議的報道。他對綠黨的一項新提案很是不以為然:該黨反對在某個地方造房子,因為得砍掉三棵古樹。房子是為一家醫院的擴建工程而造的,於是就出現了這樣的爭論:究竟什麼更重要,保證人的健康,還是保留三棵老掉牙的樹?
「羅伯特在彈肖邦……」
「他不一直都在彈嗎?」
「可是他現在彈出來的音樂像是青年貝多芬的……這麼強勁,這麼粗獷,這麼熱烈……」
胡伯特點了點頭。他根本沒有發現這一變化,他聽不出這種細微的差別。說到音樂,這位處長先生就像只熊瞎子一樣。有一次他太太動員他去慕尼黑國家歌劇院看歌劇《西格弗里德》,謝幕時他竟然說:「那傢伙用劍把石砧砍碎了,這從材料學的角度看是不可能的。」看完《萊茵河的黃金》后他又說:「眾神仙在一條彩虹上飛往聖賢祠,這算怎麼回事兒呢?彩虹只不過是一種幻景而已。」自從那個晚上以後,蓋爾達總覺得自己很寂寞。
「羅伯特在起變化,」她現在肯定地說,「音樂表現人的心靈……羅伯特像有什麼問題。」
「對,在數學方面。」
「不是指這方面。」
「那是什麼呢?」
「問題在深層次。」
「我兒子羅伯特還會有什麼別的問題?他在補習數學,表明他能正視自己的問題,也能解決問題。」
對哈比希博士來說,討論就到此為止了。他更關心的是綠黨向州議會的提案,儘管他對此是無從插手的。哈比希屬於那種靜悄悄搞政治的人,他們的政治天才只有在自己家裡方能得到發揮,而且搞的是「改天換地」的政治。可惜這種天才從來不為人所知,這就是孤家寡人式的世界改良者的悲劇。
那天晚上蓋爾達為羅伯特做了他喜歡吃的巧克力布丁。吃完后她問他:「羅伯特,你有什麼心事嗎?」
「沒有啊,媽,怎麼啦?」
「哦,我只是問問而已,是不是在學校里或者是……」
「沒有,媽,一切都很正常。」羅伯特故作高興地說,「我能把握一切。」——
第三章
這話聽起來令人信服,於是蓋爾達認為,貝多芬式的肖邦乃是偶爾的感情爆發,這樣他兒子的內心矛盾就被暫時掩蓋起來了。
然而,即使蓋爾達了解真相也無濟於事。羅伯特最近一次去托斯卡納酒吧,發現那兒原來是家妓院,他決心要把烏麗克救出火坑。
救出火坑——談何容易!怎麼救法,救到哪兒去?他是什麼人?一個18歲的高中生,囊中空空,唯一的資本是過人的智商和彈得一手好鋼琴。就憑這能救人嗎?他也不想想,烏麗克願不願意讓他「救」出去。他對她的生活情況幾乎一無所知,卻要加以干預,豈不是瞎胡鬧嗎?他憑什麼以救星自居?他只是憑一種感覺,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感覺。
是愛嗎?什麼是愛?這個問題困擾著他。他曾聽同學們說過,他們怎樣在長椅子上或者地下室里同女人交媾。他無法想象這和真正的愛有什麼聯繫。他一再回想起他在伊薩河邊草地上遇到的那個姑娘,他為她抹防晒霜時她的那種反應讓他大吃一驚,結果還招來一頓臭罵。難道愛就是為了蹂躪一個女人的身體,然後向人誇耀說:「小夥子們,我把她撂倒了!」瓦格納在《特里斯坦和伊索爾德》一劇中所描寫的至高無上的歡樂難道是這樣的嗎?不,愛應該有更多的內涵。
他同烏麗克的接觸僅僅是握手,還有幾次眉目傳情。他欣賞她的身體、眼睛、聲音和姿態,從她身上有一股無形的暖流通到他的身上,形成一種剎那間的心靈溝通……至少他自己是這麼看的。當他見到烏麗克時,起反應的是他的心,而不是他的「性」,他完全不同於他那些隨時準備拉開褲子拉鏈的朋友。
羅伯特以很大的剋制做到了有四天之久不去酒吧。但第五天父親又給了他100馬克,於是他心中又燃起了去看烏麗克的慾望。
博羅讓羅伯特進了酒吧,但拉住他說:「我警告你!」口氣並不粗魯,而是友好的。
羅伯特一下站住,問道:「警告什麼?你對每個客人都要警告嗎?」
「別傻了!你幹嗎纏著烏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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