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漏出了什麼要點?可是他承認了雇拉夫的事?」
「是啊,他舍近就遠地到關橋那邊去雇扛夫,明明是受了他情人的指使,大概就在那三子送去的第一封信中寫明的。但保鳳有這樣的指示,也就是掩飾犯罪舉動的明證。剛才他雖含糊承認是自己的主意,卻不能自圓其說。所以他對於他自身和對於他的情人,這一點都是一個不可補救的漏洞。」
「那末,他先說事前絕不曾到王家去過,你想這話可實在?」
「實在的。實際上他本人在這件事上或者當真沒有直接關係,不過他一定是知情的。所以他如果要掩護他的情人,補救這個漏洞,他也許會來找我。萬一他不來,這條線路我也不肯就此拋掉。現在你姑且先回愛文路去。我不久也就可回來的。」
我和霍桑分手以後,忽又想起廣福寺里那幾個和尚還沒有去訪問過。這裡距離廣福寺不遠,不如乘空去彎一彎,說不定可以得到些補充的線索。因為我並不像霍桑這樣確信那少年會立刻趕到霍桑的寓里去,與其我一個人到他的辦公室里去枯坐,不如再去做一種切實的調查。
不料我的希望完全落空。我查得廣福寺的主持叫做潭月,但那晚上王家的轉殮功德,他自己並沒有去,我自然無從開口。後來他去叫了一個那晚曾經到三家去過的小和一尚來,』和我敷衍了幾句。我發了好幾個問句,卻只換得了那小和尚的「不知道」和「沒有」一類的答語。我碰了一鼻子灰,從寺里回出來時,卻又出於意外地聽得一清脆的呼叫聲音從我的背後傳來。
「包先生,你到哪裡去呀?」』
我回頭一瞧,卻是那潤身坊第七號里的根弟。伊仍穿著那件深青色白絲光線條布的夾旗袍,手中提著一隻良條制的小籃。
我因站住了應道。「根弟,你可曾瞧見過菊香?」
伊搖頭道:「沒有。包先生.你究竟還是要找菊香,還是想查問王家的事情呀?」
我覺得這孩子既有一種見貌辨色的天才,我的掩飾實在也沒有多大功效。我索性在街邊上站住了,招招手叫伊走到我的近邊。
我低聲說道。「根弟,你真聰明,我當真要查問三家裡的事情。你如果有什麼話告訴我,我一定重重謝你。
伊的小眼睛又從眼角里向我瞟了一瞟,唇角上也露出微笑:「你可是要知道關於王家三小姐的事情?」
「不,你誤會了。我要知道些關於王家太太出殯的事情。
「這個我已告訴過你了啊。那是在大前天二十三日清晨八點鐘不到的樣子,送喪的只有——」
「這個我知道了。那時候你有沒有聽得哭聲?」
「沒有,但在那天剛亮的時候,我和我家的少奶都是被隔壁一陣子彷彿敲針的聲音驚醒的。
「敲釘聲音?」
「大概是針棺材吧。
「唉,那末,那棺材莫非在上夜裡就送去的?」
「是的,上夜裡我去看和尚們轉殮的時候,便看見那口黑漆的空棺材停在王家的天井裡。」
我走神一想,覺得這一點也很重要。在這個時令,天剛亮的時候,大約在六點鐘左右。我記得那老虎灶的三子說過,保鳳在二十三日清早第一次叫他送信時,天剛才亮足,約在六點半鐘。但六點鐘時根弟就聽得釘棺材聲音,可見這釘棺材的工作並不是那扛棺材的扛夫們做的。因為六點半三子方出門送他,唐禹門接信后才打電話轉雇扛夫,時間上有顯然的差別。那末,究竟什麼人釘棺材的呢?莫非就是倪氏母女或母子們自己動手的?
我又問根弟道:「當你們聽得敲釘的時候,有沒有聽得哭聲?」
根弟搖頭道:「沒有。我們只在上一夜上燈時分聽得他們的哭聲,我到隔壁去一瞧,才知王家太太已斷氣了。
我想了一想,覺得釘棺材時沒有哭聲,這一點也不能不加註意。我又道:「我還有一句話問你。當王家太太未死以前,你可曾見他們請過醫生?」
那小使女沉吟了一下,搖頭道:「我沒有見什麼醫生,但我曾見菊香把藥渣倒在前門外面,想必王太太總是吃過葯的。」這時伊的腳站立不定,似乎要急於回去的樣子。
我也知趣,又摸出一個銀元放在伊提著的竹籃裡面:「這個給你買點心吃。我仍舊要見見菊香。你如果瞧見菊香,再打一個電話給我。再見吧。」
我坐了車子趕到愛文路時已經五點過了。霍桑還沒有回寓,我問施桂,也沒有什麼陌生客人造訪。我心中暗暗歡喜,霍桑指派我的職務既沒有失誤,無意中卻又得到一種重要的證據。我一個人坐在他的辦事室中,一壁吸煙,一壁尋思這疑案中的秘密。
我暗自忖度:這件事有著秘密的內幕,可算已是鐵一般的事實,不過這秘密的性質還待揭發。照我的主觀,憑著我們所查明的種種事實,眼前就正式進行法律的手續,請求開棺檢驗,諒來也可得檢察官的允准了。
太陽照到了朝西的牆腳跟下,漸漸兒隱下去了,天空中便充滿了陰暗的夜氣。凋零的梧桐枝上,棲滿了一群群的歸鳥,醞釀出一種夜景。我仍不見霍桑期望中的唐禹門到來,霍桑本人也遲遲不見回來。
我的手錶上指在六點一刻,電燈已經通明,煙灰盆中也積滿了一小堆煙尾,我才見霍桑氣喘險從外面回來。他坐定以後,先問我唐高門來過沒有。我搖了搖頭。他就告訴我分手以後的經過情形。他曾見過汪銀林,查問關於五保榮和菊香的下落。據汪銀林說,他曾派人到各旅館里去查訪保榮的蹤跡.沒有結果,又曾到各區的擁工介紹所去調查菊香,同樣也沒有消息。
霍桑說道:「據江銀林的意見,這兩個人都已離了本埠,故而他準備一方面派人到浦東去調查菊香的家鄉,一方面又打算沿京滬線和滬杭線去找尋保榮。其實這見解未必與事實相合。據我猜想,這兩人一定都留在本埠。
我道:「你有什麼根據?」
「我們已知道菊香是在二十三日早播送殯時離開王家的。伊和唐離門和保鳳一塊兒出門,卻不曾送到會館。可見他們一定是為著防免泄漏秘密起見,將伊藏匿在附近的什麼地方。我以為這女孩子的蹤跡,也盡可從這姓唐的少年身上著手探索。他此刻不來見我,我少不得要移蹲就教。」
「那末,還有王保榮呢?」
「他出門時衣袋中一定已裝滿了。這種遊手好閒的少年,一旦有了錢,他們的足跡總不外乎妓院賭場,何況五保榮是賭博學的專家?不過他在這件事上,興許就是內幕中的主要角色,他既干過了犯法的舉動,行動上當然要斂跡些。他也許在什麼朋友家裡暫時匿優。故而我雖指示江銀林到賭場和私娼方面去調查,實際上我也沒有多大把握。
「這樣說,這兩個重要的角色,還不一定能在短時間內發現。那豈不顯緩不濟急?」
霍桑吸著紙煙,點點頭道:「原是啊。因此,我又到大東門方面去走了一趟。
「可是調查那扛夫阿四?」
「正是。阿四住在關橋市魏二十九號里,不過我還沒有瞧見他。我已托汪銀林派兩個探伙在那邊守候。我想他也許能供給些補充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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