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圈》 - P29

 矛盾圈

 程小青 作品,第29頁 / 共34頁  

 大小:

朗讀: 

這消息自然又給我一種意外的愉快。因為那倪氏的服毒,盡可認做是一種間接的招供。伊分明因著聽得了霍桑的說話,知道他們的陰謀已被查明,故而畏罪自殺。現在這案中的主角王保榮又已捕獲,那末,這全案中種種的秘密當然立刻就可以破露。

我拿了汪銀林的名片回進房裡去,走到霍桑的背後。霍桑正接著身子湊在床上,用手指在翻開倪氏的眼皮。我在他背心上拍了一下,他便施轉頭來。

我低聲道:「你走出來,我要和你談一句話。

霍桑跟我進了客堂以後,那個送信的光頭大漢似認識霍桑,立刻點頭招呼。

他道:「霍先生,汪探長在法院里等你。那個混蛋不肯說呢。

我忙把汪銀林的名片授給霍桑。霍桑的眼光很急促地在名片背後制覽了一下,立即發出一種驚喜的呼聲。

「唉,他也捉住了!很好!不過——哎喲!」他的眼光又向名片上瞧瞧,接著又停住在地板上面,現出一種意外的緊張。他經過了兩三秒鐘的考慮,忽而搖了搖頭。「哎喲!又是一個矛盾點!——一不,不,——長福兄,我這裡還有些事。毛巡官,你也不能就走,我須借重你。——包朗,你先到法院里去吧,我隨後就來,汽車還等在弄口,你們趕快去吧。

奇怪!又是一個矛盾點?指什麼說的呢?霍桑的表示不能不使我詫異,但他的囑託我並不推辭,立即跟著探伙李長福離開王家。我們上了汽車,在從梨園路到地方法院的途中,曾作過一種簡短的談話。據李長福說,王保榮從黃河路賭窟中被捕以後,在警廳中忽改變姓名,叫做黃榮寶,因此,當時汪銀林並不曾注意。後來探伙們到各旅館去訪查,毫無下落。直到這天下午,霍桑又和汪銀林說起,這王保榮是一個賭徒,叫他到賭場方面去偵查。汪銀林才想起了賭窟中所捉到的七十六個男女賭客,有大半還沒有釋放,那王保榮也許就在這一大批賭徒裡面。他被捉后也許改變姓名,並且既被拘禁,外面自然訪查不到。汪銀林因在上燈時趕到法院里去,憑著西區趙巡長所說的王保榮狀貌的記錄,把那拘留的男賭客們仔細辨認。他果真查出那黃榮寶就是王保榮的化身。於是汪銀林立即打電話到霍桑寓所里去,霍桑不在。他又打電話到廳里去詢問,才知霍桑在半點鐘前曾打電話到廳里去,因汪報林不在,留下了潤身訪六號的地址。因此,汪銀林才差了這探伙送信到王家裡去。

我們進了法院和汪銀林會面以後,我就將我們經過的情形和霍桑暫時不能分身的理由說了一遍。

城市假期 Amocity!

  

汪銀林顯出很慶幸的樣子,說道:「這樣看來,這件案子可以全部結束了。我們只要把那倪氏母女捉到以後,那開格檢驗的事,盡可讓法院方面去擔任。霍先生用不著再勞神哩。

我點頭道:「正是。此刻毛巡官還在那邊,逮捕的事,我想他們總可以料理。但這五保榮就是這案中的主凶,他的供詞很關重要。他不是還不肯說嗎?

汪銀林皺著眉頭道:「是啊。不過你們既已查明了這許多事實,不怕他不開口。長福,你去把他帶到這裡來。

我們和汪銀林會面的地點,就在法院的律師休息室中。這時法院中冷靜異常。律師室中排了幾張漆色模糊的長椅,一盞電燈光力又很低弱,越覺得凄黯難受。不多一會,那光頭的探伙已領了一個少年進來。

那人穿一件粟殼色的薄薄的印度綢夾袍,縮著頭頸,彎曲著腰,似正感著寒冷。他的枯瘦的臉兒,在黯淡的燈光下,顯得他的年齡比我所知道——二十七歲——足足高出四五歲以上。他的頭髮蓬著,嘴唇上和領下的鬚根也已現出了黑色。他一走進來,張著一雙滑溜溜的眼睛,向我和汪銀林身上亂瞧一陣。他忽先自開口:

「你們究竟弄什麼鬼戲?賭錢並不是了不得的事。我已判了罰款,若不是潘老頭兒不肯作保,我早已可以自由。你們怎麼無緣無故說我謀殺我的嫡母?

我乘勢應道:「若不是你謀殺,那末是什麼人謀殺的?」

他仍睜大了眼睛,大聲答道:「那是閻王伯伯謀死伊的!你們真在搗鬼,竟這樣含血噴人!——」

他的說話還沒有完,那旁邊的李長福的『巨靈之掌』,已拍的一聲摑在王保榮的臉上。我瞧了有些不安,忙揮一揮手,阻止那探伙的動作。

王保榮一壁用手按摩著他的面頰,一壁嗚咽著道:「你們盡打吧!我的母親的確是生病死的,我說不出別的說話,打死我也沒用!

我婉聲說道:「你若要不吃眼前虧,還是爽快些實說的好。我們已完全查明,你的嫡母劉夫人曾被人切去了腦袋——」

「什麼?切去了腦袋?」他的身子突然挺直了。

「是啊!」

「我怎能相信?」他的頭頸也豎了起來。

我又道:「這是千真萬確的事。這回事若當真不是你乾的,那你總知道是什麼人乾的。你為自己剖白起見,也應照實說明白才好。

他大聲說:「我連夢都沒有做過!伊的的確確是生病死的,我還親眼瞧見伊斷氣。伊待我們不錯,我們怎幹得出這樣伯人的事?你們即使立刻把我槍斃,我也說不出第二句話!

我覺得王保榮說話時宏亮的聲浪,和從緊縮而變成挺直的腰肢和頭頸,都顯得他的話由衷而發,決不是因角賴而出於虛構。我見了他這種理直氣壯的模樣,不禁暗暗地自己懷疑起來。這局勢太複雜了!太奇怪了!

霍桑普假定這五保榮是全案中的要角。我也以為這人既已捕到,一切便可以終結。可是現在又怎麼樣?我的希望豈不將變成空中樓閣?莫非這裡面還有什麼誤會?那個頭顱竟是一種什麼不可思議的圈套,我們卻已不幸入級?但剛才倪氏明明因畏罪而服毒自殺。這種矛盾的事實,真要使我的神經因過度刺激而發昏起來!難道倪氏的陰謀,連保榮也不知道,卻另有通同的人?但這通同的人是誰?我又從那方面去找尋?我定了定神,把我的紊亂的思緒梳理了一下,發現了另一條門話的線路。

我繼續問道:「那末,你且說說你所知道的事情。你的嫡母究竟什麼時候死的?」

王保榮毫不疑遲地答道:「『我早已說過,在二十二日傍晚六點半鐘。伊是患氣喘病死的。我曾給伊請過西醫中醫,盡可以叫他們作證。伊死了以後,買衣裳棺材和到警局裡去報告的,也都是我。因為伊生前待我不惜,死後我給伊奔走,也是應盡的義務。

「你還幹些什麼別的事?」

「我還到廣福寺里去請和尚轉殮,又陪了大半夜。

「你可曾給死者洗身穿衣?」

城市假期 Amocity!

  

「這不是我穿的,我只是在旁邊湊湊手罷了。

「那末,是什麼人穿的。

「那是阿玉和否生穿的。

「阿玉和杏生?他們是什麼人?」

「是獅子弄里的腳夫,抬花轎,扛棺材,和給死人穿衣服,什麼事都干。

漏洞來了。剛才許邦英的謊話,此刻已毫不費力地揭穿了。

我不動聲色地繼續問道:「這兩個土工是什麼人去叫的?」

「也是我。後來那屍體給他們從樓上抬下來時,抱頭的也是我。



第29頁完,請續下一頁。喜歡 Amo 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