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拉笑了,「你可以這樣提問。可我說不大准。僅僅是在此期間找點事情做做吧,對嗎?」
馬科笑了笑,彷彿對她有了好感,「那就是說你不太投入,對嗎?」
「啐,令人討厭的字眼。『你對我們這一行、對我們這家公司十分投入嗎?你知道這種投入對於我們是非常重要的。』」薩拉模仿起這幾句流行誇張的話,在金融城裡這種話一天被重複不下一百遍。馬科突然大笑起來。
「最好不要告訴你哥哥。」
笑聲戛然而止,「我幹嗎要告訴他呢?」這個問題聽起來怒氣沖沖。薩拉再度感覺到馬科的神經緊張。她聳聳肩。
「那就不要緊啦。」她笑了笑,轉身與另一位鄰座客人交談起來。
到了12點30分,薩拉眼看就要在飯桌上打瞌睡的時候,帳單總算付清了,大家起身離席。他們互致晚安后,薩拉和皮爾盧吉朝他的汽車走去。
「怎麼樣,還滿意吧?你希望會一會馬科-斯卡皮瑞托。已經了解到你想了解的東西了吧?」
薩拉對皮爾盧吉的刻薄口氣感到吃驚。她抬頭瞪了他一眼,有點不太高興。一個晚上碰上一個高度敏感的男人已經夠受的了。
「我並不想了解什麼,皮爾盧吉。我只是有點好奇,僅此而已。」
「好奇?好吧,我也感到好奇。」他怒形於色,一聲不吭地開著車。他拐進卡萊爾廣場,在薩拉的寓所外面已經停著一排車的外側把車停下。他送她跨上台階來到正門前,與她吻別並致晚安,然後顯得猶豫不定,那股怒氣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窘迫。
「聽著,薩拉,我只是想知道發生了什麼。當初是你打電話給我,問我是否認識丹特-斯卡皮瑞托。我說只知道他名氣不小。不過我倒認識他弟弟馬科-斯卡皮瑞托。你說帶他一起來吃飯。」他板著臉望著她,以其善於誇張的義大利人的口吻說:「我不知道你想搞什麼名堂,但是不管怎樣,你千萬不要跟丹特-斯卡皮瑞托一起外出。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薩拉驚異地大笑起來,「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樣說呢?我為什麼想要同丹特-斯卡皮瑞托一起外出呢?我已經有一個很好的男朋友,我愛他,而且即使不愛他,我也犯不著跟斯卡皮瑞托一起外出。」
皮爾盧吉顯得無動於衷,「你跟他屬於同一種類型。」他的話語如擊鼓一般震耳。她雙手叉在腰上。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我在這種事上難道就沒有發言權?」
皮爾盧吉看到她那種反抗性的形象笑起來,「好吧,你也許不會有問題的。」不過他轉身離開時,又輕聲補充道:「她們統統屈服了,早遲而已。」他回首看了看站在房前台階上的她,「一個星期之後給我來電話。」
薩拉走進家門,反覆思索著皮爾盧吉的那番話。她一直忙著替自己辯解,以至於連那個明擺著的問題都沒有提出來。丹特-斯卡皮瑞托的身上有什麼東西那麼可怕呢?為什麼皮爾盧吉覺得有必要發出這樣一個不祥的警告呢?也許是忌妒在作祟?不會的,儘管話已經說得很厲害了,實際可能比這個更厲害。她脫下衣服鑽進被窩時,感到心神不寧。斯卡皮瑞托的形象,那副身穿黑色制服,默默坐在昏暗的辦公室里的形象,充斥了她的腦海。她與馬科、與皮爾盧吉的交談絲毫無助於加深她對那個男人的信任。相反,他們讓她陷入了極度焦慮之中。她一向以為所謂「白領犯罪」幾乎是乾淨的、無痛苦的犯罪。可是丹特-斯卡皮瑞託身上卻有一種致人痛苦的氣氛,一種恐怖的氣氛——
第13章
「你給我那個弟弟留下的印象不錯嘛。」丹特-斯卡皮瑞托笑著說。他肘部放在交易台上,身體朝薩拉那邊側過去。薩拉此時正坐在顯示器前,「你知道嗎,跟他這樣的人過不去是不公平的。」
薩拉仰起臉看著他的眼睛,「那麼我應當跟誰過不去呢?」
他的兩眼霎時間睜得老大。他還沒來得及回答,阿諾特就走上前來,在他背上拍了一下,「早上好,丹特。」他的口氣比以往更加自以為是。
斯卡皮瑞托沒有答理阿諾特,而是走進了會議室。其他人也跟著走了進去。威爾遜準時趕到了。斯卡皮瑞托給他們下達了交易指令,這樣做還是第一次。他要求他們吃進英鎊,因為他認為英鎊價值已被低估。他認為英國經濟正在復甦,但由於它姍姍來遲,加之以前有過多次空歡喜,因此儘管政治家們口口聲聲說這一次強勁的經濟回暖確實已指日可待,市場卻不大願意相信他們。
斯卡皮瑞托認為,7國工業集團(包括聯合王國、美國、日本、德國、法國、義大利和加拿大)的代表們一致同意英鎊價值受到低估。他認為他們很有可能會聯手發動支援行動。唯一的問題在於何時發動。斯卡皮瑞托認為它就近在眼前。
薩拉饒有興趣地聽著。從總體上說,她贊同斯卡皮瑞托的這番分析。難以捉摸的就是時機。斯卡皮瑞托說希望他們建立重倉,比如說3億英鎊,1周之後就會到期交割。
他指示小組買入英鎊兌美元的期貨,期限為1周。這就是說他們將於今日入市,同意7天後從其他交易對手那裡買入一定數量的英鎊,同時7天後用美元進行兌付,匯率則參照當天市場認為1周之後將會流行的匯率執行。
斯卡皮瑞托的小組將把賭注押在其間英鎊兌美元會升值這一點之上。如果是這樣,1周之後他們買到的英鎊就能夠立即拋售,其收益要高出他們為履行該筆交易所需買進的美元金額。兌付之後剩餘的英鎊即是凈利。
這就好比是同意以3隻橙子作為交換,於1周之後買進3隻蘋果,結果發現買到蘋果后,你可以賣掉蘋果而換得4隻橙子。只是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斯卡皮瑞托投賭正確,他們就能凈賺幾百萬英鎊。
對於他們持有的每1億英鎊倉位,洲際銀行要提供1,000萬英鎊的保證金,其餘的均系借款。以借款進行投機買賣,又稱為保證金交易,是一項有風險的買賣,但是如果你準確把握了市場走勢,其回報可能是驚人的。槓桿作用①的誘惑力便在於此。你只拿出一小部分賭注作為保證金,可是所有盈利統統進入你的腰包。
註:①系指通過借款進行投機買賣以期獲取大於利息收益的做法。
就3億英鎊倉位而言,只要市場朝正確的方向小有運動,就會產生幾百萬英鎊的盈利。但是它的盈虧利弊是兩可的。你也可能虧損幾百萬英鎊,從而一筆抹掉全部保證金。因此,如果你持有3億英鎊倉位而保證金為3,000萬英鎊,只要市場朝著不利於你的方向運行,你就可能損失全部3,000萬英鎊的保證金。只有正確的思路還不夠,還要準確地把握時機。
根據斯卡皮瑞托的測算,英鎊將於下周對美元出現升值。這是一種精度很高的賭博,需要精確地把握時機,而且它與短期內市場的觀點相左。你需要具備超凡的勇氣,或者對所了解的事實有確切的把握,方能參與此類賭博。可是你並不了解事實,你只是在推測。薩拉感到奇怪,斯卡皮瑞托如此勝券在握,靠的到底是什麼。
在後來的一天半時間裡,小組一直忙於建立倉位。這本身就是一種很講究技巧的行動。做市商們,即建倉時他們與之進行交易的那批人,是極度敏感的。假如他們懷疑洲際銀行正在重倉買入英鎊,就會提高他們的英鎊兌美元匯率。對於3億美元這樣的重倉來說,它可能意味著幾百萬英鎊盈利的流失。於是詹森、阿諾特和威爾遜偷偷摸摸地在市場上運作,一點一點地建立倉位,一筆交易的金額小到1,000萬英鎊。截至星期五收盤時,在沒有引起其他交易商懷疑的情況下,倉位已經建滿。
5點鐘時,一整天關在辦公室里的斯卡皮瑞托來到了交易台。
「情況怎麼樣?」他問阿諾特。
「很好。」阿諾特從轉椅上轉身面對著斯卡皮瑞托,「我們已經建滿倉位,還沒有聽到市場上有什麼謠言。我們的匯率非常合算。」
斯卡皮瑞托笑了,「很好。沒把事情搞砸,幹得漂亮。你知道我是個保密狂。」
薩拉在座位上慢騰騰地轉向斯卡皮瑞托。他看了她一眼,轉身走回辦公室。薩拉注視著他的背影,從交易台旁站了起來,跟在他後面。她走向那間掛著百葉簾的辦公室,敲了敲玻璃門,沒等聽到回答就走了進去。斯卡皮瑞托剛好在辦公桌前坐下。他驚奇地看見薩拉拽過一張椅子,在他辦公桌對面坐下。他豎起眉毛,冷靜地審視著她,等待她做出解釋,臉上一副微微得勝的模樣,好像是他促使她來找他似的。她沒去理會這種表情,她靠在椅子上,帶著探索的表情盯著他問道:「丹特,你對英鎊產生的這種看法使我感到好奇。」
她觀察著他,等待他的反應。轉瞬之間他就做出了,彷彿是她撳下了按鈕似的。掛在他嘴角淡淡的微笑已經消失,眼睛眯得幾乎見不到眼白,惟獨留下的是一道陰森森的怒視目光。薩拉仔細端詳著他的面孔,感到驚駭,感到著迷。聚斂在他那幾乎不見眼白的眼睛里以及刻板的嘴巴上的是憤怒和倔傲,既不加以約束,也不加以掩飾。這些都是交易廳里司空見慣的表情,但是很少會如此露骨地表露無遺。薩拉觀察他的時候,他的表情一成不變。這是對行為常規的蓄意漠視,先前在他的簡潔的言語中以及凝視中,她都曾領略過。當時是慾望,此刻是敵意。都是那樣的熾烈,發自內心深處。她直視著那對陰森憤怒的眼睛。回答她的問題時,他顯得吞吞吐吐,好像在蒙受痛苦一般。
「我想昨天上午我已經解釋過了。如果你不理解,為什麼還要在過去的一天半時間裡唯命是從地執行我的指令呢?」
要不是他眼睛中的那種眼神,她差點要笑出來。他對她的奚落是粗陋的,可是不知怎麼卻挺起作用。她把回話咽了回去,只是默默地注視著他。她不明白,他做出這種反應,到底是由於潛在的不安全感導致他討厭任何對其權威的隱含威脅,還是由於對這一特定問題異常敏感。無論是哪種情況,它都是引人深思的,因為他明顯視自己為信心的化身,即便有什麼要隱瞞,也應能承受一些平和的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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