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那兒。
「那兒」的意思就是指波平加家,和他經常靠著樹榦的幫助跳過來、跳過去的那段運河。
這最後一點是一個當然並不是不重要的細節。甚至可能是非常重要的。波平加是十二點缺五分被槍殺的,而科爾報告他十二點零五分上的船。按通常的走法——那就是說,繞城走——他需要將近半個鐘頭。不過,抄近道兒,從岸的這面到對面,只要六、七分鐘。
身體笨重的梅格雷在那個像樹葉那樣在顫抖的、身子骨單薄的練習生身旁一路走著。那頭驢子又叫了,這使事情更糟糕。他從頭到腳都在扭動,又一次看來他好像要逃走。
「你愛貝徹嗎?」
固執的沉默——
「你看到波平加送她回家后,她又回來,對不對?」
「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梅格雷恨不得搖晃他的身子。那可能使他平靜下來,恢復理智。然而他沒有這樣干,反而用寬容的、近乎慈愛的眼光望著他。
「你每天見到貝徹嗎?」
又一次不回答。
「你應該在什麼時候回船?」
「十點鐘……除非得到特殊的允許……我私人去上課的時候……我可以……」
「回去得遲一些。不過,那天黃昏,你沒有課,是不是?」
他們來到運河的岸邊,就是科爾跳過來、跳過去的地方。梅格雷極自然地向運河轉過身去,踩上一根樹榦,他的分量太重,樹榦在他的腳底下轉動,他差一點沒掉進水去。
科內利於斯猶豫不決。
「來吧。快十點了。」
那個孩子感到意外。他原來一定估計他再也回不到教練船上去了,他將要被逮捕,關進監獄而現在這個令人望而生畏的探長卻把他帶回去。他們一起渡河,到了河中央那個缺口的地方一起跳,互相把水濺在身上。登上對岸后,梅格雷站住腳,用手絹擦褲子。
「船在哪兒?」
他還沒有到過這邊岸上哩。這是一片難以形容的土地,座落在阿姆斯特迪普運河和那條又闊又深、能航行遠洋輪的新運河之間。
探長回頭看,看到波平加家樓上有一扇亮著燈光的窗子。映在窗帘上的是阿內伊的側影。那一定是孔拉德的書房。梅格雷盯著看,可是不可能猜出阿內伊在幹什麼。
科內利於斯現在平靜一些了。
「我起誓,」他開始說。
「別,別起誓!」
這使他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他那麼驚慌地望著梅格雷,探長只得一邊拍拍他的肩膀,一邊說:「起誓一點兒沒有用。尤其在你的地位……你想跟貝徹結婚嗎?」
「想……想……」
「她爸爸會同意嗎?」
沉默。
科爾低著頭一路走去,在一艘艘舊船中間覓路前進,因為那一帶地面上亂七八糟地橫滿了舊船。然後,一大片水面出現在眼前——埃姆斯運河。
在運河一個彎曲的地方,一艘黑白兩色的船把桅杆伸進黑夜。水手艙很高。所有舷窗里的燈都亮著——那是一艘古老的荷蘭軍艦,至少有一百年了,一直系泊在運河裡,作為教練船,安安穩穩、平平靜靜地度它的余年。
附近岸上,有黑糊糊的人影兒和許多發出火光的煙捲。遠處傳來鋼琴聲,毫無疑問,是從低級管理人員的艙房裡傳出來的。
突然響起一陣鐘聲,那些散在岸上的黑糊糊的人影一下子聚在舷梯腳下,變成一大群。有幾個溜達得比較遠,跑步趕來。他們好像一群小學生,儘管他們的年紀是從十六歲到二十二歲,而且穿著商船船員的制服。白手套。一頂梆硬的有金邊和帽檐的帽子。※棒槌學堂の精校E書※
舷梯頂上,一個老舵手趴在旁側的欄杆上,一邊默不作聲地抽煙斗,一邊看他們一個個走過。
整個場面是充滿青春和歡樂的氣息的。他們互相開著玩笑,不過梅格雷自然一點也不懂。那些學員一上船,煙捲就扔進水裡;他們上船後繼續逗笑、嬉戲、惡作劇,在甲板上互相追逐。
最後幾個落在後面的人喘著粗氣,登上舷梯。
科內利於斯苦著臉向探長扭過頭去。他的眼睛血紅,充滿狂熱的神情。
「去吧!」梅格雷咆哮,「好啦,快跑!」
與其說那個孩子聽懂了那些話,倒不如說他聽懂了那聲調。他的手笨拙地舉到帽子旁,敬了個禮。他張嘴要說……
「行啦……去吧。快跑……」
因為那個舵手已經在離開舷梯頂。一個練習生擔任值班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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