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泰瑞在陪審團面前所說的話堅持不改,什麼也動搖不了,所以當警方告訴法醫他們打算把喬治-希金斯本人喚上證人席,看看他的證詞是否可以當作泰瑞證詞的補充時,陪審團連忙同意了。」
「如果詹姆斯-泰瑞,那個大嗓門、紅光滿面、粗俗的賭注登記人不討人喜歡,那麼仍然以謀殺罪嫌疑被控被押的喬治-希金斯就更是萬倍地討人嫌了。」
「他髒兮兮,沒精打采,滿臉諂媚而又粗橫無禮,是那種賽馬場上揮之不去,不用自己智慧卻利用缺乏大腦的旁人來謀生的小人。他稱自己是個賽馬場交易傭金制經紀人,無論什麼樣的交易都可以。
「他說,星期五晚上大約六點鐘,那時賽馬場上還擠滿了人,全都匆匆忙忙趕著去追逐一天的興奮。他自己呢,站的地方正好很靠近用來標示亞瑟-史凱莫頓爵士家旁空地的樹籬笆。他解釋說,花園尾端稍微高出來的地方有個涼亭,他可以看到聽到一群紳士淑女正在喝茶。幾個階梯再下來一點,就是向著馬場的花園左方,不久,他注意到在這些階梯底下,亞瑟-史凱莫頓爵士和查爾斯-賴文達正站著講話。他認得出是這兩位男士,可是沒辦法看得很清楚,因為他們一部分被樹籬笆擋住了。他很確定他們兩個沒有看到他,而他忍不住偷聽了他們部分的談話。
「『我話就說到這裡,賴文達,』亞瑟爵士很鎮靜地說:『我沒有錢,現在不能付給你。你必須等。』」
「『等?我等不了,』這是老賴的回答。『我像你一樣,也有義務要履行。你拿著我的五百英鎊,而我卻被別人貼上騙子的標籤,這個險我可不冒。你最好現在就給我,要不然——』」
「可是亞瑟爵士非常沉著地打斷他的話,說:『要不然怎麼樣呀?老兄?』」
「『要不然我會讓約翰老先生好好瞧瞧這張你幾年前給我的小借據。親愛的爵士,如果你還記得,借據下頭還有約翰先生的簽名,可是卻是你的筆跡。或許老先生,或是夫人,會因為這張借據而給我一點錢。如果他們沒給,我可以讓警察稍微瞄一眼。我的舌頭夠長,而且——』」
「『聽著,賴文達,』亞瑟爵士說:『你知道你玩的小把戲在法律上叫做什麼?』」
「『我知道,可是我不在乎,』賴文達說:『如果我拿不到那五百英鎊,我就完了。你要是讓我完蛋,我也讓你完蛋,我們誰也不欠誰。我話就說到這兒。』」
「他說得很大聲,亞瑟爵士在涼亭里的幾個朋友一定也都聽到了。爵士本人一定也這樣覺得,因為他很快就說:
「『如果你不把你該死的嘴巴閉上,我現在就控告你勒索。』」
「『你哪敢?』賴文達說完,就笑了起來。這時候階梯頂端傳來一位女士的聲音:『你的茶快涼了。』爵士轉身就走,可是,就在他離開之前,賴文達對他說:『我今兒晚上還會來。到時候你把錢準備好。』」
「似乎喬治-希金斯聽到了這段有趣的對話之後,就動了念頭,看看能不能把他聽到的話變成什麼好處。他是個完全靠動腦筋維生的傢伙,這類消息就是他收入的主要來源。他行動的第一步,就是決定今天絕不將視線離開賴文達。」
「『賴文達去了黑天鵝飯店進晚餐,』喬治-希金斯先生說:『我也稍微吃了一些東西,然後就一直在外頭等他出來。大約十點鐘的時候,我的辛苦總算有了回報。他要門房叫來一輛出租馬車,然後跳了上去。我沒有聽到他告訴車夫要去哪裡,可是馬車顯然朝著賽馬場駛去。』」
「『現在,我對這樁小事可有興趣啦,』證人繼續說:『可是我沒錢坐馬車。我開始跑。當然,我趕不上它,可是我想我知道那位先生上哪兒去。我直接跑向賽馬場,跑向亞瑟-史凱莫頓爵士家邊的樹籬笆。』」
「『那天晚上相當黑,還飄著一點兒毛毛雨。眼前一百碼以外,我就看不清楚啦。忽然,我好像聽到賴文達在遠處高聲講話的聲音,我急忙趕過去,在離我大約五十碼的地方,突然看到兩個人影,在黑暗中只是模模糊糊地閃了一下。』」
「『不一會兒,一個人影倒向前去,另一個不見了。我跑到那裡,只看到被害人的屍體躺在地上。我俯身去看還有沒有救,馬上被亞爵瑟士從後頭拉住了衣領。』」
「你可以想象,」角落裡的老人說:「法庭上那一刻有多騷動。法醫和陪審團一樣,都屏住呼吸注意聽那個猥瑣粗俗的人嘴裡吐出的每個字。你知道,那人的證詞本身沒什麼價值,可是在他之前已經有了詹姆斯-泰瑞作證,那麼它的重要性——更重要的是,它的真實性——就格外明顯了。即使受到了嚴格反覆偵訊,喬治-希金斯還是緊咬著原先的證詞不放。供完了證詞之後,他仍然由警方收押,而下一位重要證人這時被傳喚了上來。」
「那是區普先生,亞瑟-史凱莫頓爵士僱用他做僕人很久了。他作證說,星期五晚上大約十點半,有個人乘著出租馬車來到榆之居,要求見亞瑟爵士。他告訴那傢伙主人現在有客人在,他顯得非常生氣。」
「『我向那傢伙要名片,』區普先生繼續說:『因為我不曉得,主人閣下可能想見他也不一定,可是我還是讓他站在大廳門口,因為我一點兒也不喜歡他的模樣。我把名片拿進去,主人閣下和男客人們正在吸煙間玩牌,一等有適當的空隙,我就把那這伙的名片遞上去,這樣主人閣下一點兒也沒給打擾到。』」
「『名片上寫的是什麼名字?』這時法醫插話了。
「『我現在說不上來,大人,』區普先生回答,『其實我不太記得。是個我從沒看過的名字。我在主人閣下府里可是見多了各式各樣的訪客名片,我記不住所有的名字。』」
「『好,你等了幾分鐘,把名片給了爵士。然後呢?』」
「『主人閣下好像一點兒也不高興。』區普先生非常戒慎謹嚴地回答;『可是他終於說了:「區普,帶他到書房去,我要見他。」然後他從牌桌旁站起來,對幾位紳士說:「你們繼續,別等我,我一兩分鐘就回來。』」
「『我正要為主人閣下開門,夫人進屋來了,然後主人閣下好像突然改變心意,對我說:「去告訴那個人我很忙,不能見他。」就又坐上了牌桌。我走回大廳,告訴那傢伙主人閣下不見他。他說:「噢,沒關係。」然後似乎挺平靜地走了。』」
「『你記不記得那時大概是幾點鐘?』一名陪審員問。」
「『大人,我記得。大人,在我等著跟主人閣下說話的當兒,我看了看鐘,大人,那時是十點二十分。』」
「還有一件和這案子有關聯,區普在證詞里也提到的重要事實,當時更激起了大眾的好奇,而後來卻令警方更加困惑。那把刀,也就是刺死查爾斯-賴文達的那把,別忘記,也就是還留在傷口的那把,現在在法庭上被拿了上來。區普稍稍猶豫了一下,指出那把刀是他的主人亞瑟-史凱莫頓爵士所有的。
「這樣一來,你還會奇怪,為什麼陪審團堅決不肯對喬治-希金斯作出判決嗎?除了亞瑟-史凱莫頓爵士的證詞外,事實上沒有絲毫的證據對他不利,反而那天在證人一個接一個被傳喚之後,在場的每個人心裡愈來愈懷疑,兇手不是別人,正是亞瑟-史凱莫頓爵士自己。」
「當然,那把刀是目前情況下最有力的證據,而警方無疑也希望除了手上握有的線索之外,能搜集到更多的證據。因此,在陪審團慎重將判決的箭頭指向某不明人士后,警方馬上拿到一張拘捕令,稍後將亞瑟-史凱莫頓爵士在他自宅內逮捕。」
「這當然造成了極大的轟動。在爵士被帶去見法官之前好幾個小時,法庭的通道就都擠滿了人潮。他的朋友,大部分是紅粉知己,全都迫切地想看到這位漂亮時髦的上流紳士落到如此凄慘的地步。所有的人都同情亞瑟夫人,而她目前的健康狀況非常不穩定。大家都知道,她對她一文不值的丈夫非常崇拜,難怪他最後釀成的大錯著實傷透了她的心。爵士剛被捕,新聞快報就說夫人快死了。她那時已經不省人事,所有救治的希望都只好放棄。」
「嫌犯終於被帶進法庭。他看起來很蒼白,可是還是保持著出身高貴的紳士模樣。他在律師馬摩杜克-英格索爵士陪同下走進來,律師顯然在用一種令人寬慰的沉著語調跟他說話。」
「布查南先生代表財政部提出公訴,他的起訴詞當然非常精彩。根據他的說法,結論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現在坐在被告席上的人,因為一時情急,也可能是因為害怕,殺了那個以泄漏可能毀了他社會地位的隱私作為要脅的勒索人。犯罪之後,又怕承擔後果;也或許覺得巡邏的警官可能會看到他逃走的身影,於是利用當時在場的喬治-希金斯,高聲控告他謀殺。」
「布查南先生結束了他強有力的演講之後,開始傳喚檢方證人,讓他們在這第二次的偵訊庭里又從頭把證詞說一遍,這些話現在聽來更像是罪證確鑿。」
「馬摩杜克爵士對檢方證人沒有問題要問,他只是透過金邊眼鏡平靜地看著那些人。之後,他準備好傳喚自己的辯方證人了。第一位是麥金塔上校。謀殺案那天晚上,亞瑟-史凱莫頓爵士舉辦的單身晚宴上,他也在場。他的證詞起初和男僕區普說的相吻合:亞瑟爵士指示僕人把訪客帶到書房,而當他太太進到屋裡,他又收回指示。」
「『上校,您不覺得奇怪嗎?』布查南先生問:『亞瑟爵士為什麼突然改變心意而不見訪客了呢?』」
「『喔,其實並不奇怪。』上校說,這樣一個優雅、陽剛而有軍人氣概的人站在證人席上,顯得分外格格不入。『賭賽馬的人認識一些他們不願意讓太太知道的人,我覺得那是常有的事。』」
「『那你有沒有想過,亞瑟-史凱莫頓爵士有什麼原因不願意他太太知道那訪客在他家裡?』」
「『我想我對這件事一點兒也沒想到過。』上校謹慎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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