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捉住匪徒,那寶物就能到手,我想我這位朋友一定喜歡親自把寶物箱送到那位年輕女士的手上——這寶物一半是應該屬於她的,由她親自打開。喂,華生,好不好?」
「這是我無上的光榮。」
瓊斯搖頭道:「這個辦法未免於規章有所不合——不過咱們可以通融辦理。但是看完之後,寶物必須送還政府以便檢驗。」
「那是當然的,這個好辦。還有一點,我倒很希望先聽到瓊諾贊·斯茂親口說出有關這一案件的始末詳情。你知道,我素來就需要把一個案子的詳情,充分地了解。你大概對於我準備先在這兒或其他地方,在警察看守之下,先對他作一次非正式的訊問一節沒有什麼不同意吧?」
「你是掌握著全案情況的人。雖然我還沒有能夠證明確有這麼一個叫瓊諾贊·斯茂的人,可是如果你能捉到他,我沒有理由阻止你先向他訊問。」
「那麼,這也同意了?」
「完全同意,還有什麼要求嗎?」
「只有我要留你同我們一起吃晚飯,半點鐘內即可備好。我準備了生蚝和一對野雞,還有些特選的白酒。華生,你不知道,我還是個治家的能手呢。」
十 兇手的末日
我們這頓飯吃得很快樂。福爾摩斯在高興的時候,談鋒向來是暢利的。今晚他的精神似乎異常愉快,所以天南地北談個不休。我還從不知道他這樣健談,他從神怪劇談到中世紀的陶器,義大利的斯特萊迪瓦利厄斯提琴,錫蘭的佛學和未來的①戰艦,——他對哪一方面,似乎全都特別研究過的,所以說起來滔滔不絕,把這幾天的鬱悶也一掃而光了。埃瑟爾尼·瓊斯在休息的時候也是一個愛說愛笑性情隨和的人,他盡量欣賞著這頓考究的晚餐。在我個人則覺得全案的結束似乎就在今晚,也和福爾摩斯同樣地愉快得開懷暢飲起來,賓主三人異常歡洽,沒有人提到我們飯後的冒險任務——
①義大利人斯特萊迪瓦利厄斯所製造的提琴是世界馳名的。——譯者注
飯後,福爾摩斯看了看錶,斟滿了三杯紅葡萄酒道:「再干一杯,預祝今晚成功。時候到了,應該動身了。華生,你有手槍嗎?」
「抽屜里有一支,是從前在軍隊里使用的。」
「你最好是帶上它,有備而無患。車子已等在門外,我和他預訂了六點半鐘到這裡來接咱們的。」
七點稍過,我們到達了西敏士特碼頭,汽船早已等候在那裡了。福爾摩斯仔細地看了看,問道:「這船上有什麼標誌指明是警察使用的嗎?」
「有,那船邊上的綠燈。」
「那末,摘下去。」
綠燈摘下后,我們先後上船。船纜解開了,瓊斯、福爾摩斯和我都坐在船尾,另外一人掌舵,一人管機器,兩個精壯的警長坐在我們的前面。
瓊斯問道:「船開到哪裡去?」
「到倫敦塔,告訴他們,把船停在傑克勃森船塢的對面。」
我們的船速度確實很快,超越過無數滿載的平底船,又超越過一隻小汽船,福爾摩斯微笑地表示滿意。
他道:「照這樣的速度,我們可以把河裡的什麼船都趕上了。」
瓊斯道:「那倒不見得,不過能夠趕上我們這樣速度的汽船,確是不多見的。」
「我們必須趕上曙光號,那是一隻有名的快艇。華生,現在沒有事,我可以把目前發展的情況和你講講。你記得不記得我說過一個很不算什麼的障礙把我難住了,我是決不甘心的嗎?」
「還記得。」
「我利用作化學分析試驗的辦法使我的腦筋得到了徹底的休息。咱們的一位大政治家曾經說過:『改變工作,是最好的休息。這句話一點兒也不錯。當我把溶解碳氫化合物的實驗作成功以後,我就回到舒爾托的問題上面,把這問題重新考慮了一遍。我所派遣的孩子們在上下游都搜遍了,也沒有結果。這隻汽船既沒有停泊在任何碼頭上又沒有迴轉,也不太象為了滅跡而自沉——如果實在找不著,當然這還算是個可能的假設。我知道斯茂多少有些狡猾的伎倆,可是我認為他沒有受多少教育,還不可能有那樣周密的手段。他既然在倫敦居住過相當久——這一點由他對櫻沼別墅偵伺了很久的事實就可以證明,他不可能不需要一個短時間——哪怕是一天——作些準備,方能離開他的巢穴遠行。無論如何,這是一個可能性。」
我道:「我看這個可能性不太大,恐怕他在行動以前早已作了遠行的準備。」
「不然,我不這樣想。除非等到他確知這個巢穴對他已經毫無用處,他決不會輕易放棄的。我又想到了一層:瓊諾贊·斯茂一定會料想到,他那同謀的那副怪相,不管把他怎樣改裝起來也會引起別人注意的,並且會令人聯繫到諾伍德慘案上去,斯茂的機警不會把這一層忽略的。為了避人耳目,他們天黑以後離開巢穴,還必須在天明以前趕回來。根據斯密司太太所說,他們在斯密司碼頭上船的時候是在三點鐘,再過一個多鐘頭天就要大亮,行人也多了。所以我認為他們是不會走得太遠的。他們給足了斯密司錢,叫他不要聲張,預訂下他的船,以備最後的遠颺,然後攜帶寶物回到巢穴。在一兩天內看看報紙,聽聽風聲,再擇一個夜晚從葛雷夫贊德或肯特大碼頭乘上他們已經訂好船位的大船,逃往美洲或其他殖民地去。」
「可是他不能夠把這隻船也帶到巢穴里去呀。」
「當然不能夠。我認為,這隻船雖然沒有被我們發現,可也不會離開太遠。處在斯茂的地位,根據他這個人的能力來設想,他會想到:如果確有警察跟蹤的話,那末,如果把船遣回或是把它停在碼頭旁邊,都會使追蹤更容易得多了。那末怎樣才能夠把船隱蔽起來,同時要用它的時候還不至於誤事呢?如果我站在他的立場上應當怎麼辦呢?我想,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把船開進一個船塢里小作修理,如此既可達到隱蔽的目的,還可在提前幾個小時通知的情況下使用。」
「這似乎是很簡單的。」
「正因為很簡單,才容易被忽略了。於是我決定照著這個途徑去進行偵查。我立刻穿了一身水手的服裝到下游的每個船塢里去詢問。問了十五個船塢全失敗了,可是問到第十六個——傑克勃森船塢——得知在兩天前曾有一個裝木腿的人把曙光號送進船塢修理船舵。那裡的工頭和我說:『就是那個畫著紅線的船舵,其實一點兒毛病也沒有。正說著,從那邊來了一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失蹤的船主茂迪凱·斯密司,他喝了不少的酒。我自然不會認識他,是他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和船的名字,並說道:『今晚八點鐘我們的船要出塢去。記住了,准八點鐘。有兩位客人要坐船,不要耽誤了。匪徒們一定給了他不少的錢,他對工人們拍著他滿口袋的銀幣,叮噹作響。我跟蹤了他幾步,他跑進了一家酒館。於是我又回到船塢,在途中碰巧遇到了我的一個小幫手,我把他安置在那裡,盯住汽船。讓他站在船塢的出口地方,預約定了,當票船出塢的時節,向我們揮動手巾作為暗號。我們在河上歇一下,看著他的去路,要不是人贓並獲那才是怪事呢。」
瓊斯道:「不管這幾個人是不是真的兇手,你的準備是很周密的。不過要是我,我一定派幾個能幹的警察,等到匪徒來到傑克勃森船塢時,就把他們當場逮捕了。」
「這個我可不敢贊同,因為斯茂是個很狡猾的人,他起行以前一定先派人查看動靜,如有可疑的情況,他自然又要再隱匿一個時期。」
我道:「可是你若盯緊了茂迪凱·斯密司也可以把匪穴找到呀。」
「那樣我的時光就全要浪費了。我想匪徒們的住處九成九斯密司是不知道的。斯密司有酒喝、有錢花,其餘的問它做什麼?有事時匪徒們派人通知他就行啦。我各方面都考慮到了,我以為這是最好的辦法。」
談話之間,我們已經穿過了泰晤士河上的幾座橋。當我們出了市區的時候,落日餘輝已將聖保羅教堂房頂上的十字架照得金光閃閃。在我們還沒有到達倫敦塔的時候,就已是黃昏時分了。
福爾摩斯遠遠指著靠薩利區河岸桅牆密立的地方說道:"那就是傑克勃森船塢,讓我們的船借著這一串駁船的掩護,慢慢地來回遊戈。"他又用望遠鏡向岸上觀察,說道:「我已經找到了我派的那個人,可是手巾還沒有揮動。」
瓊斯很性急地說道:「咱們還是停泊到下游等著他們吧。」這時我們都很焦急,就是那幾個對於我們的任務不太清楚的警長和火夫,也在那裡現出躍躍欲試的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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