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理只說過你就在這等著,他拿著那包買來的金字塔模型抄小路去了。」
十善警部用鉛筆尖壓著筆記本,差點沒把筆記本戳破——這實在太含糊了,重要的線索一無所得。如果屬於預先安排好的騙局,幹得不可謂不漂亮:讓自用包車開往難以通行的地點,然後甩掉車子,接下來犯人就可以為所欲為了,現在即使責罵聽從吩咐回車的司機也無濟於事。既然是經理有所吩咐,當然只有順從,這從職務上講也是無可指責的。
十善警部已經調查過現場了。
地點是在戶田町的第二町附近。那一帶是鄉村,並排蓋著一些房子,還有一些街道小工廠。香取秀男等候的那條道,窄得只有王冠牌小汽車才通得過去。橫向的支路都很狹窄,只有微型汽車才能通行。穿黑色西裝的男子說陪經理同去,以坐微型車為由,這充分說明了道路狹窄的程度。那一帶沒有鑄造工廠,是一條分佈著工人住房的住宅街道。住的都是水泥廠和鉛印廠的工人,找不到與鑄造廠工作有關係的人。
經理離開公司時,的的確確對石川董事和司機香取說過「要去鑄造工廠」。但是,這一帶並沒有那種工廠。這究竟是經理說謊呢?還是上對方的當了呢?對方是穿黑西裝的男子,他是經理要拜訪的廠家顧客?還是合伙人呢?反正淺田經理到他那兒去了,這應該是事實。經理在三越買了金字塔模型,他是為了複製出它的鑄器而去看樣品的。目的地大概就是那個男人的家。那男人為了讓車先回去,便說隨即陪廠長去總廠。經理的去處與那件包裝好的金字塔模型是有關聯的,與鑄器也是有關係的——這一點可以預先肯定,不會有錯。然而這方面的有關人員並不存在,真是怪事。
可以推斷:經理一定在什麼地方和那個男人相見。那男人大概是與鑄器有關的人物。他了解經理早在出國的時候就打算造一個金字塔模型鑄器,並把自己的住處告訴了經理。經理拜訪了這個男人,據他說,工廠在戶田橋。是他在某處打發經理車子回去,他自己帶著經理隱匿到什麼地方去了。如果他說要到川口的總廠,經理按理說也該跟去。
「你給經理開車也有多年了,你有沒有看到經理和那樣的人會過面?」十善警部問香取。
「是的,沒見過。那一天經理第一次對我講到鑄造這個詞,以前從來沒有這種現象。經理一貫辦任何事情都不大對我講的,他大概是怕我談得起勁兒會出車禍吧。行車時我們不大講話,說句不算失言的話,我替經理開了五年車子,但從沒有和經理談過工作上的事。這也許是我一直幹下去的原因吧。」
「今天暫且談到這裡吧。不過這個案件,香取先生,不把你作為中心找線索,事情是得不到解決的,所以請你對我們協作到底。」
香取秀男點了點頭,憔悴的臉色泛起一陣紅暈,他說:
「警部先生,請讓我加入你們的偵查行列吧。」
十善警部未置可否,光是注意著香取秀男難以掩飾的無力措詞和蒼白色的臉。
「目擊者首先可疑。」警部首先懷疑香取秀男,所以就覺得這一案件的背景很不簡單。
第04章
四
散往四處打聽情況的警察陸續回來了,他們一個個臉上都很緊張嚴肅。一進十善警部的房間,只稍稍點頭示意,便立刻報告打聽來的消息以及實地偵查的結果,然後又出去了。這種現象活像一個放魚鷹的人所乾的事。他使一些紮上帶子的魚鷹潛進水中,當這些魚鷹銜著香魚出來時,他就估量香魚的輕重,打量香魚的大小;時而嘻嘻含笑,時而罵不絕聲。
刑事警察在吩咐下來的範圍內儘可能深入下去,盡全力尋覓線索。不過,偵查並非完全徒勞,目前至少查清了以下幾個情況。
淺田米造是東洋織品公司的經理,他在同業中有相當的威信。制襪業在競爭上也是十分激烈的。東洋織品生產的襪子上有金字塔印記,這是獲得編織局許可后織上去的註冊商標。但最近大阪的制襪業里出現了以同樣的金字塔印記為商標的廠商,這就在專利問題上發生了爭執。還有,淺田經理對於本公司的產品以金字塔印記為商標感到很自豪,他逢人便說:這個商標的來源是埃及最古老的陵墓——雄偉的金字塔。當年6月,淺田為視察世界制襪業界從羽田出發,事實上他是想去埃及看看真正的金字塔。長年來,自己把它用作商標已經很有感情了。9月初,淺田一回到羽田就想出了一個主意:造一個金字塔模型去裝飾零售部商標櫥窗,寫上一條「請穿金字塔牌襪子」的廣告以招徠顧客和加深消費者的印象。當時,淺田對石川董事談了這個主意:
「無論如何我也要造一個金字塔模型,這可是我們公司的商標呀。」
從那天算起,到11月20日淺田失蹤為止,這中間只過了60天。石川董事也很清楚,對於應該用什麼材料造金字塔模型這個問題,經理傷透了腦筋。用石料?用木頭?還是用鋼鐵?但是,隨著年終一天近似一天,經理竟在這十分忙碌的日子裡匆匆開完有關年終獎金問題的會議,突然說去戶田町的鑄造廠看樣品。當時石川和織田都吃驚不小。他們想:難道經理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準備妥了?反正先送經理去就是了。公司當年的營業總額已上升到三億五千萬日元,去年是三億日元,還算不錯。石川和織田都是淺田米造的老朋友,首先可以排除經理是因為公司內部的糾紛而失蹤的疑點。
對戶田町開始全面偵查后,只打聽到一樁事實,那就是戶田町這個地方的居民很少,久居的人家大多是去東京上班的人和去川口、浦和等地的人。因此一家家住宅並不大,簡便房屋居多,遷出遷入似乎很頻繁。據官員調查,從11月20日至25日,附近不到150戶人家中,有三戶人家有遷動。一個叫瀨川鱒吉,在東京都內的筷子工廠做工。一個叫氣沼正,是浦和市政局的公務員。一個叫竹內市松,職業不明,常去東京日本橋上班。三人中瀨川和氣沼都有妻子,惟有竹內獨身一人。他今年42歲。在這種歲數上還獨身,那就暗示著這個人有著不尋常的經歷,再說職業不明也是一個疑點。還有香取在村路上等經理回來的停車地點離竹內住處步行20分鐘。竹內的住房是一種臨時性的簡陋小棚,孤零零地站在田地的中央,有六疊大小和三疊大小兩間。房主是庄稼人,叫黑田,他在附近有地,又是農地委員,調查官員是通過向黑田家、戶田町公所、附近鄰居打聽得來的消息才獲悉上述這些情況的。看來,有必要先將竹內市松的周圍情況搞清楚。
其次是淺田米造一家的情況。淺田可以說是一位既體貼妻子又溺愛孩子的人。他28歲時和雪子結婚,不久生了長女十系子。淺田今年52歲,結婚以來從沒嫖過女人。儘管為了買賣上的事,偶爾也去支飯館,也和藝妓有所交往,但還從未聽說過有陷進去不能自拔的事。他原本就是個規矩人。淺田在窮苦人家度過了童年、少年時代,在故鄉石川縣,他的父母至今還健在,長兄達治郎是務農的。淺田13歲到東京,輾轉換了不少工作崗位,干過各種職業,但一下子變得出人頭地,還是進編織業界以後的事。他似乎帶有些女人的性格,難道這是因為受了製造女襪的影響?看來淺田本來就像是一個很有涵養的男子漢。長女十系子離開婆家回到娘家來,淺田可憐女兒,讓她住進太子堂的住宅,不多過問。可以認為淺田這种放任態度不啻是「她要怎樣就怎樣吧」。但仔細想來,不能不說這是淺田在溫語安慰女兒受了傷的心,因為她剛結婚就宣告失敗,返回娘家。在連著養了次女和三女后,淺田才有了一個兒子,他正在高中三年級求學。淺田的家庭是幸福的,沒有理由認為他是因為家庭問題而失蹤的。沒有人聽說過淺田與搞鑄器行當的男子相識的事。這就是說,關於金字塔模型的事,淺田只是在公司里談論,在家裡他是不大講起的。
從這些事實來看,淺田的失蹤只能是某種出其不意的、無可奈何的原因所造成的,與家庭和公司無涉。根據迄今為止所得到的材料,就是十善警部也判斷不出什麼名堂來。
刑警全體離開辦公室后,房間里很清靜,十善警部正飲著冷茶,一個名叫原田的警察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了回來。這時暮色已經降臨,窗外,它城的森林黑黝黝的,染成一片夜色。
「主任,竹內市松那裡太可疑了。據附近人們反映,20日白天,在竹內家附近確實看到過一個穿黑西服的男子。」
「是大白天嗎?該有目擊者吧!」警部身體向前探著問。
「仔細一打聽,竹內在23日搬了家。據說這三天里他一直待在家裡。」
「他是做什麼工作的?這一點還不曾弄清楚嗎?」
「似乎有點含糊,莫衷一是。他有時說工作在日本橋;有時又說是在神田;還說過在川口。」
「川口?」
「不管怎麼說,很可疑。現在刑警來島正在調查這一點,我就先回來報告了。」
原田的呼吸總算恢復了正常,他繼續說道:
「主任。我的推測是:竹內由某種關係認識了經理,我想十之八九是和鑄件有關。竹內是不是要向淺田介紹哪一個工廠呢?」
「不過東洋織品公司可是個大公司啊。堂堂經理怎麼會去遙遠的戶田,拜訪一個居住在田間陋室里的人呢?」
「這確實是反常的。可是目前在那個地區,再沒有比那個男人更可疑的了。而且又是在這兩三天內下落不明,這不是奇怪嗎?」
「這倒是真的。」
「還有,可以想象竹內對川口很熟悉。我打聽了竹內的長相,說是很瘦,臉色發黑,目光炯炯有神。這不足以使人認為竹內就是穿西裝的男子嗎?」
「你是說……那個露面的穿黑西服的男子便是竹內噗?」
「是啊,為了弄清楚這一點,我們正在那裡奔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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