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是恐怖的地方,可是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城鎮更加令人沉悶。但在這狹長的山谷,至少有一種陰沉的壯觀之感,烈焰映天,煙雲變幻,而有力氣和勤勞的人在這些小山上創造了當之無愧的不朽業績,這些小山都是那些人在巨大的坑道旁堆積而成的。但城鎮卻顯得醜陋和骯髒。來往車輛把寬闊的大街軋出許多泥濘不堪的車轍。人行道狹窄而崎嶇難行,許多煤氣燈僅僅照亮一排木板房,每座房屋都有臨街的陽台,既雜亂又骯髒。
麥克默多和那礦工走近了市中心,一排店鋪燈光明亮,那些酒館、賭場更是燈光輝煌,礦工們則在那裡大手大腳地揮霍他們用血汗掙來的錢。
「這就是工會,"這個嚮導指著一家高大而象旅社的酒館說道,「傑克·麥金蒂是這裡的首領。」
「他是一個怎樣的人?"麥克默多問道。
「怎麼!你過去沒聽說過首領的大名嗎?」
「你知道我對此地很陌生,我怎麼會聽說過他呢?」
「噢,我以為工會裡的人都知道他的名字呢。他的名字經常登報呢。」
「為什麼呢?」
「啊,"這個礦工放低了聲音,「出了些事唄。」
「什麼事?」
「天哪,先生,我說句不怕你見怪的話,你可真是個怪人,在此地你只會聽到一類事,這就是死酷黨人的事。」
「為什麼,我好象在芝加哥聽說過死酷黨人。是一夥殺人兇手,是不是?」
「噓,別說了!千萬別說了!"這個礦工惶惑不安地站在那裡,驚訝地注視著他的同伴,大聲說道,「夥計,要是你在大街上象這樣亂講話,那你在此地就活不了多久了。許多人因為比這還小的事都已經送命了。」
「好,對他們的事,我什麼也不知道,這僅僅是我聽說的。」
「不過,我不是說你聽到的不是真事。"這個人一面說,一面忐忑不安地向四周打量了一番,緊緊盯著暗處,好象怕看到什麼暗藏的危險一樣,「如果是兇殺的話,那麼天知道,兇殺案多著呢。不過你千萬不要把這和傑克·麥金蒂的名字聯在一起。因為每個小聲議論都會傳到他耳邊,而麥金蒂又是不肯輕易放過的。好,那就是你要找的房子,就是街后的那一座。你會發現房主老雅各布·謝夫特是本鎮的一個誠實人。」
「謝謝你,"麥克默多和他的新相識握手告別時說道。他提著旅行包,步履沉重地走在通往那所住宅的小路上,走到門前,用力敲門。
門馬上打開了,可是開門的人卻出乎他意料之外。她是一個年輕、美貌出眾的德國型女子,玉膚冰肌,發色金黃,一雙美麗烏黑的大眼睛,驚奇地打量著來客,白嫩的臉兒嬌羞得泛出紅暈。在門口明亮的街燈下,麥克默多好象覺得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美麗的丰姿;她與周圍污穢陰暗的環境形成鮮明的對照,更加動人。即使在這些黑煤渣堆上生出一支紫羅蘭,也不會象這女子那樣令人驚奇了。他神魂顛倒、瞠目結舌地站在那裡,還是這女子打破了寂靜。
「我還以為是父親呢,"她嬌聲說道,帶點德國口音,「你是來找他的嗎?他到鎮上去了。我正盼他回來呢。」
麥克默多仍在滿心愛慕地痴望著她,在這矜持的來訪者面前,那女子心慌意亂地低下了頭。
「不是,小姐,"麥克默多終於開口說道,「我不急著找他。可是有人介紹我到你家來住。我想這對我很合適,現在我更知道這是很合適的了。」
「你也決定得太快了,"女子微笑著說。
「除非是瞎子,誰都會這樣決定的。"麥克默多答道。
姑娘聽到讚美的話語,莞爾一笑。
「先生,請進來,"她說道,「我叫伊蒂·謝夫特小姐,是謝夫特先生的女兒。我母親早已去世,我管理家務。你可以在前廳爐旁坐下,等我父親回來。啊,他來了,有什麼事你和他商量吧。」
一個老人從小路上慢慢走過來。麥克默多三言兩語向他說明了來意。在芝加哥,一個叫墨菲的人介紹他到這裡來。這個地址是另一個人告訴墨菲的。老謝夫特完全答應下來。麥克默多對房費毫不猶豫,立刻同意一切條件,顯然他很有錢,預付了每周七美元的膳宿費。
於是這個公然自稱逃犯的麥克默多,開始住在謝夫特家裡。這最初的一步引出漫長而暗淡的無數風波,其收場則是在天涯的異國。
二 身主
麥克默多很快就使自己出了名。無論他到哪裡,周圍的人立刻就知道了。不到一個星期,麥克默多已經變成謝夫特寓所的一個極為重要的人物。這裡有十到十二個寄宿者,不過他們是誠實的工頭或者是商店的普通店員,與這個年輕的愛爾蘭人的脾性完全不同。晚上,他們聚在一起,麥克默多總是談笑風生,出語不凡,而他的歌聲則異常出色。他是一個天生的摯友,具有使他周圍的人心情舒暢的魅力。
但是他一次又一次象他在火車上那樣,顯出超人的智力和突如其來的暴怒,使人敬畏。他從來不把法律和一切執法的人放在眼裡,這使他的一些同宿人感到高興,使另一些人驚恐不安。
一開始,他就做得很明顯,公然讚美說,從他看到她的美貌容顏和嫻雅丰姿起,這房主人的女兒就俘獲了他的心。他不是一個畏縮不前的求婚者,第二天他就向姑娘表訴衷情,從此以後,他總是翻來覆去地說愛她,完全不顧她會說些什麼使他灰心喪氣的話。
「還有什麼人呢!"他大聲說道,「好,讓他倒霉吧!讓他小心點吧!我能把我一生的機緣和我全部身心所嚮往的人讓給別人嗎?你可以堅持說不,伊蒂!但總有一天你會說行,我還年輕,完全可以等待。」
麥克默多是一個危險的求婚者,他有一張愛爾蘭人能說會道的嘴巴和一套隨機應變、連哄帶騙的手段。他還有豐富的經驗和神秘莫測的魅力,頗能博得婦女的歡心,最終得到她的愛情。他談其他出身地莫納根郡那些可愛的山谷,談到引人入勝的遙遠的島嶼、低矮的小山和綠油油的湖邊草地,從這種到處是塵埃和積雪的地方去想象那裡的景色,更彷彿使人覺得它愈發美妙無窮。
他然後把話題轉到北方城市的生活,他熟悉底特律和密執安州一些伐木區新興的市鎮,最後還到過芝加哥,他在那裡一家鋸木廠里作工。然後就暗示地說到風流韻事,說到在那個大都會遇到的奇事,而那些奇事是那麼離奇,又是那麼隱秘,簡直非言語所能講述。他有時忽然若有所思地遠離話題,有時話題突然中斷,有時飛往一個神奇的世界,有時結局就在這沉悶而荒涼的山谷里。而伊蒂靜靜地聽他講述,她那一雙烏黑的大眼裡閃現出憐憫和同情的光彩,而這兩種心情一定會那麼急速、那麼自然地轉變成愛情。
因為麥克默多是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人,所以他找到了一個記帳員的臨時工作。這就佔去了他大部分的白晝時間,也就無暇去向自由人分會的頭目報到。一天晚上,他在火車上認識的旅伴邁克·斯坎倫來拜訪他,才提醒了麥克默多。斯坎倫個子矮小,面容瘦削,眼睛黑黑的,是一個膽小怕事的人。他很高興又看到了麥克默多。喝了一兩杯威士忌酒以後,斯坎倫說明了來意。
「喂,麥克默多,"斯坎倫說道,「我記得你的地址,所以我冒昧地來找你,我真奇怪,你怎麼沒有去向身主報到,為什麼還不去拜謁首領麥金蒂呢?」
「啊,我正在找事,太忙了。」
「如果你沒有別的事,你一定要找時間去看看他。天啊,夥計,你到這裡以後,第一天早晨竟沒有到工會去登記姓名,簡直是瘋了!要是你得罪了他,唉,你決不要……就說到這吧!」
麥克默多有點驚奇,說道:「斯坎倫,我入會已經兩年多了,可是我從來沒聽到過象這樣緊急的義務呢。」
「在芝加哥或許不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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