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後面走近我身邊,喊道:「喂,夥計!」我站下來,從衣袋裡掏出五美元的一張票子,扔在他的腳下,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在P街上,離我的公寓不遠的地方,我靠在一幢漂亮的聯立式樓房前的擋土牆邊。人行道上的雪已被清除了,清除得十分徹底。我又一次讀了一遍這篇報道,我讀得很仔細,希望並不是這樣的結局。各種想法,各種問題一古腦兒湧上來,我簡直應接不暇,來不及細考慮,唯有兩個問題不斷在我心裡反覆出現:他們為什麼不迴避難所?那個嬰兒死時是否包著我那件夾克衫?
越想越感到心情沉重,幾乎連腳步都邁不動了。在震驚之餘,一種負罪感又襲上心頭。星期五夜裡我第一次見到他們時為什麼不為他們做點什麼?我本可以把他們帶到一個溫暖的汽車旅館里讓他們吃頓飽飯的。
我走進公寓時,電話鈴正響著。是莫迪凱打來的。他問我看沒看這則報道,我問他是不是還記得那個濕尿布。就是這家人,我說。他從未聽說過他們的名字。我告訴他更多的是我和奧塔里歐的交往。
「聽了這件事我很難過,邁克爾。」他這時聲音充滿了悲痛。
「我也很難過。」
我欲說無言,真不知說什麼才好,我們說以後見面再談。我回到沙發上,一動不動地一直坐了一個小時。
後來我回到車上,把我為他們買的一袋袋食品、玩具和衣物都搬了下來。
僅僅是出於好奇,莫迪凱中午時來到我的辦公室。他一生中在不少大公司工作過,這次來主要是想看看那位先生死的地方。我帶他走了幾個主要的地方,並簡單地敘述了一下當時做人質的情況。
我們坐他的車一起離開。星期天交通並不繁忙,莫迪凱對別的車在幹些什麼也毫無興趣。「朗蒂-伯頓的母親今年三十八歲,因倒賣可卡因而服刑十年,」他告訴我,他曾打過電話,「兩個兄弟也都在監獄里。朗蒂本人有過賣淫和吸毒的歷史,不知道誰是她的父親,也許不止一個父親。」
「誰向你提供的這些信息?」
「我在一個居民村見到了她的外祖母。上次她看到朗蒂時她才有三個小孩,當時她正在和她媽媽一起賣毒品。根據這位老奶奶的說法,她已同她女兒和孫女脫離了關係,就是因為毒品的問題。」
「那麼誰會來埋葬他們呢?」
「就是埋葬德文-哈迪的那些人。」
「一個比較像樣的葬禮需要多少花費呢?」
「那要討價還價的,怎麼,你有興趣嗎?」
「我只是不想讓他們被草草地安葬。」
我們正行駛在賓夕法尼亞大街上,路過議會大廈龐大的辦公大樓,背後是國會大廈,不禁心裡暗罵兩聲,這些大樓里的混蛋們每月浪費數十億美元而仍讓那麼多人無家可歸,那四個無辜的孩子死在大街上,可以說就死在國會大廈的陰影之下,就是因為他們沒有棲身之處!
我們那個住宅區的有些人會說他們根本就不該出生!
這些屍體被送到總醫院檢驗官的辦公室,那裡也有停屍房。那是特區總醫院的二層棕色樓群。這些屍體將停在那裡等候有人來認領,如果在四十八小時內無人來認領,這些屍體就可以使用一些防腐劑,然後放在很像樣的木棺之中,並很快在公墓中安葬。
莫迪凱把車停在一個僅供殘疾人停車的車位上,過了一會兒,他問道:「你真的想進去?」
「我想是的。」
他曾來到過這裡,而且事先打了電話。這時一個穿著很不合身的制服的保安人員上前企圖阻止我們,莫迪凱氣沖沖地向他說話,聲音之大部令我害怕,我的胃都有些痙攣。
那個保安人員讓步了,巴不得儘快離開我們。有幾扇玻璃門上都用黑字寫著停屍房的字樣,莫迪凱走了進去,就好像他就是這兒的主人一樣。
「我是莫迪凱-格林,伯頓一家的律師。」他沖著辦公室後面的一位年輕人大聲說道,那聲調不像是在告訴他什麼,倒像是在下戰表。
那位年輕人看了看寫字夾板,又翻了幾頁。
「你在幹些什麼?」莫迪凱又怒氣沖沖地問了一句。
那位年輕人抬起頭,裝腔作勢地看了看,這時發現他的對手不是個好惹的。「請稍等。」他說,然後向計算機走去。
莫迪凱轉過身對我大聲說道,「你能想象嗎,這裡有過停放一千具死屍的情況。」
我意識到他對那些官僚機構,政府工作人員是從沒有耐心的,而且我又想起了他讓社會保障部門的那位秘書當面道歉的故事。對莫迪凱來說,半數的案子都是靠強硬的態度和吼叫來辦的。
這時一個面色蒼白的先生走了進來,他的黑髮是染出來的,但染得很糟,冷冷地握了握手之後,自我介紹說他叫比爾。他穿了一件藍色工作服,一雙有很厚膠底的鞋子。他們到哪兒去找人來到停屍房工作呢?
我們跟著他穿過一道門,沿著一條已消過毒的通道走著,這裡的溫度越來越低,然後來到停屍問。
「今天有幾具?」莫迪凱問道,好像他是為檢查屍體數量來的。
比爾一邊扭動門鈕,一邊答道:「十二具。」
「你還好吧?」莫迪凱問我說。
「我也不知道。」
比爾打開了那扇金屬門,我們邁進房問。屋裡陰冷,有一股防腐劑的氣味。地上鋪的是白色地磚,燈是藍色的熒光燈。我跟隨著莫迪凱,低著頭,盡量不向四面看,但這很難做到。屍體都用白布單從頭到腳地蓋著,就和電視上看到的一樣。我們看到幾雙白人的腳,他們的腳趾上掛著一個標籤,接著就是幾雙棕色的腳。
我們拐了一個彎,停在一個角落裡,左邊是個輪床,右邊是張桌子。
比爾說:「朗蒂-伯頓。」他十分熟練地把白布單拉到胸部。正是奧塔里歐的母親,她穿著一件白色長袍。從她的臉上看去不像死去了,好像她正在睡覺,我忍不住盯著她的臉看著。
「就是她。」莫迪凱說,似乎他們已是多年的老相識了。他看了看我讓我再確認一下,我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比爾把床推轉過去,我幾乎屏住了呼吸。幾個孩子只用一個白布單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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