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的記憶》 - P26

 沉睡的記憶

 內田康夫 作品,第26頁 / 共7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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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嗯……」

我以飛快的速度分析著,盤算著怎樣合理應對,但卻像損壞的電腦一樣,只冒出意味不明的回答。

「我有一點記得,不過怎麼也想不起確切的名字。還是年紀太小的原因吧。」

我痛苦萬分地看著天花板,模稜兩可地說。

「嗯,是啊。有的時候不記得也是件好事。不僅是名字,要是乾脆什麼都忘了就好了。」

完全是一種同情的口吻,因此我更加混亂了。母親是以我知道什麼為前提才這麼說的,但就像我前面所說的,有關我哥哥初戀的事情我一點也不知道。但奇怪的是她為什麼會認定我知道呢?

會不會這裡面有什麼我理所當然應該知道的條件存在呢?

再糾纏下去眼看就要露出馬腳了,所以我匆匆地從母親面前逃走了。然而,雖說逃走了,卻無法從現在這些令人費解的事情中逃脫。因為對手是母親還好說,但在意識中,我彷彿感到有個來歷不明的具有魔性的東西,從地獄深處發出「你知道的……」的呻吟聲,向我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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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認為我的腦子並不笨,但對於自己的記憶力卻沒有信心。所謂博覽強記,有的人不管什麼都能牢牢記住,但這種特殊技能我是絕對沒有的。不僅如此,很多時候甚至連我認為記住了很有用的重要的東西也會完全忘掉。

我有點自我辯護似地認為比起記憶來,自己似乎更擅長將思考像鮮花開放那樣不斷向深入擴展,又或許是自己的腦子裡有的部分被不能再生記憶的皮膜所包裹。不然的話,母親怎麼會用那種眼光看著自己的次子呢?

也許我基本上都知道——一想到這兒,連自己都覺得有點厭惡自己了。有一天,由於一些意想不到的事,記憶塊會衝破腦皮飛出來也說不定。就算只想象一下那時自己的狼狽樣,也不是什麼讓人愉快的事情。母親說「有時還是不記得的好」確實是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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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久以前,還是小學的時候,我曾看過一部名叫《晴子乘雲記》的電影。我幼小的心靈被美少女鱷淵晴子楚楚動人的風姿深深地打動了,不過這都是無關緊要的事。

當時我並不知道,《晴子乘雲記》是將石井桃子原作的同名作品搬上銀幕的。在那裡面,晴子有一個和當時的我年紀差不多或者稍大一點的哥哥,熱衷於衝上街道迫使卡車停車的惡作劇。

當被父親訓斥的時候,他反駁說:「因為我喜歡讓它停下來,因為很好玩所以我才那麼做的。」這正是飆車族們義正辭嚴地說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有什麼不對,因為想發出噪音到各處轉轉才去飆車,這有什麼不對」的理論。是笑著說「欺負別人有什麼不對,欺負別人是很有快感的」的惡作劇思想。

父親突然打那少年的頭,一下、兩下,本想繼續打下去,但少年卻逃脫了。因為從未被父親打過,少年深受打擊。他一邊跑一邊質問道:「爸爸,你打我!?」「是的。因為我喜歡打你,因為很好玩才打的。」父親說道。晴子非常擔心地守護著可憐的哥哥。但是父親的教訓卻深深地進入少年的內心深處。第二天,少年向卡車司機道歉,並說出自己的理想是長大后當一個卡車司機。

像這樣了不起的父親恐怕現在很少了吧。能夠用這樣易懂的理論來教理論的老師大概也很少。聽說很多父母都把本來應該在家裡進行的教育推給了學校。儘管如此,一旦自己的孩子被老師打了的話,就會像原子彈爆炸一樣引起軒然大波。在老師一方,也有人毫無主見,只會歇斯底里地使用暴力,或許各有各的不對吧。

那部電影的故事是從晴子落入水池奄奄一息時,在雲上碰到一個白鬍子老爺爺開始的。她把自己的家人——恐怖的父親、慈祥的母親、可憐而又任性的哥哥——說給老爺爺聽,向他解說為什麼自己一定要死。說著說著,晴子在不知不覺中漸漸領悟自己是多麼的愛自己的家人,家人又是多麼的愛護自己。於是,晴子希望能夠儘快回到家人的身邊。,

當然,晴子安然無恙地從雲上的世界回到人間。她在被褥上恢復了意識。她想把雲中發生的事情告訴擔心地注視著自己的母親。母親哭道:「別再說這樣的話了。」於是晴子明白說這些事情會讓母親傷心,從那以後便一直將它埋在自己的內心深處。

我那時就想,晴子長大了還會記得在那雲上發生的事情嗎?直到現在我還沒有忘記這個想法。我都沒有忘記,所以恐怕晴子也一定會記得的。雖然記得,但她絕對不會對別人講了。不,或許是把記憶本身用秘密的幕布包好,塞進叫做忘卻的倉庫了吧。

我覺得,在人的精神活動中也有這種徒勞且沒有條理的情況。那種什麼都知道,不把什麼都公開心裡就不舒服的人也是有的,但是像晴子這樣聰明而能忘卻的人,才像真正的人。可以對他人蠻橫無理生氣,但永遠固執地懷恨在心就可悲了。這種想法如果激化,就可能患上受害妄想症什麼的。像輕井澤的作家那樣連必需的東西和稿件截止時間都忘記的人確實是讓人哭笑不得的傢伙,但忘卻本身似乎可以說是一種美德。

不過,如果我知道哥哥的「初戀」,卻以晴子同樣的理由將它完全忘記的話(從母親的那個樣子來說,這種假設似乎有相當的可信度),那到底是出於什麼動機呢?

我一旦陷人這些想法中,便再也無法釋懷。一想到在我的潛意識深處可能隱藏著什麼重大的秘密時,我就感到彷彿自己是隱藏兇犯的共犯一般心虛。不,這不是比喻或者玩笑,這或許在什麼地方與財田家的事件聯繫在一起。或許掌握事件的關鍵的就是哥哥的「初戀情人」。

到底在四分之一世紀之前,在輕井澤發生過什麼呢?

志津代的話給我這樣的印象,我總覺得財田似乎在有意迴避去輕井澤。因為學生時期常去朋友和曾根的別墅,但結婚後幾乎沒去過。

我在拜訪財田家時,假裝不經意地向志津代問起有關財田從學生時代就要好的朋友或玩伴。

「要說從學生時代就要好的朋友,只有很少很少的幾個……其中特別親密的大概是川上常務董事和神谷先生吧。不過,聽說川上先生是學習方面的朋友,要說玩伴就是神谷先生了。他叫神谷和己。好像在M銀行本部擔任什麼部長的,是個非常謹慎的人。在舉行丈夫的葬禮時,我曾請他代表我丈夫的朋友致詞,可他卻說自己擔當不起而回絕了。其實他體格魁梧,很有氣派,又有地位,真是個很有內涵的人。」

關於這個「很有氣派的人」在好朋友的葬禮上不想擔當其朋友代表的理由,我覺得很難接受只是因為他很謹慎的說法。

第二天我就去M銀行本部拜訪了神谷。在傳達室報上「淺見」的名字,讓他幫我通報說雖然沒有預約,不過是通過財田的關係來的,馬上就讓我到接待室去了。

不久,我聽到敲門聲,接著一個完全符合志津代所描述的、身材魁梧的紳士出現在我面前。這個紳士邁步進入接待室,一看到我,彷彿吃了一驚的模樣退回走廊確認了一下接待室的號碼后對我說道:「對不起,您是……淺見先生?」一副明顯的、對不是自己所想象的「淺見」而感到迷惑的表情。

「是的,我是淺見。」

城市假期 Amocity!

  

我照例遞上沒有任何頭銜的名片。

「是……是嗎?……我是神谷。」

神谷雖然迷惑,但還是進到室內,遞上自己的名片。只是似乎很難決定是否要坐下來,也就是是否把我當客人來接待。

「嗯……淺見先生,您和財田先生是什麼……」

神谷向上翻眼看著我,問道。

「我和志津代夫人就她丈夫的事情談了很多。」

「哦,是嗎?」

神谷用手扶著細邊緣的遠近視兩用眼睛仔細地看著我的名片,當他一看到我住址的那些小字時,臉色突然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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