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飾用品商睡在樓下,」他解釋說,「那人神經過敏。他可能會犯下射殺禿頭山唯一廚子的滔天罪行。」
馬吉先生走到過道里,扯開嗓子喊叫布蘭德,後者已穿上奇裝異服,在清晨的光線下顯得艷俗而疲憊。
「我已起來好幾個小時了,」布蘭德說,「聽見有人在廚房裡磕磕碰碰的,但沒見到用銀盤把早餐送進來。我前後心已貼到一起了。」
馬吉將禿頭山隱士介紹給布蘭德。
「見到你很高興,」布蘭德說,「看來我聽見在廚房裡的人就是你。看樣子你準備為我們幾個人做飯嘍,是不是?說實話,我巴不得你立刻就動手幹起來。」
穿著一身黑衣服的塞德斯·伯爾頓教授從近處的一扇門走進來,馬吉先生又把他做了一番介紹。於是隱士提拎著菜籃子和馬吉先生前一天晚上採購的食品下了樓。三個業餘隱士聚集到七號套房的壁爐前,布蘭德先生頗為感動地說:
「我不知你從哪兒找來那麼一位廚子,不過說實在的,為此我對你表示衷心感謝。他是幹麼嗎的——為生髮劑做廣告的?」
「他是個隱士,」馬吉解釋道,「住在靠山頂的一個木屋裡。隱士和理髮的從來不混到一起。他還是個作家,正在寫一部書,把各個時代的災難都歸咎到女人身上。由於他乾的事不俗,請對他表示尊重。」
「你說他是個作家?」伯爾頓教授說,「但願這不會影響他的烹調技術。因為即使我這個對飲食男女的事毫不關心的人肚子里也已經飢腸轆轆了。」
他們因很餓而聊的不多,傑克·彼得斯在廚房裡忙活著,還往樓上挑了好幾擔水。馬吉先生想要點兒熱水剖鬍子,立即引發出別人不同的感慨。
「在山上你看不到女人,」布蘭德先生說。剛把水從樓下挑上來的彼得斯先生也趁機指出,刮鬍子是男人的煩惱之一,是由世界上的女人直接造成的。
最後隱士召喚他們吃早飯。當他們從寬大的樓梯下來時,咖啡的香味讓他們美得興高采烈。彼得斯在辦公室職員桌子對面的大壁爐里升起一堆旺火,火前方擺開一張飯桌,上面的早餐香甜可口。三個人坐定后布蘭德先生開口說:
「我不知你們怎麼想,先生們,反正我願祝彼得斯先生福如東海。」
於是彼得斯殷勤有加地伺候他們。他覺得他和馬吉先生之間連結著一種同是作家的紐帶,便遞給他一份紐約出的報紙,聲稱是每天早上從火車站賣票的那兒拿的,還說報紙對他追蹤女人起到了極大的幫助。大家傳遞吃的時,馬吉先生將報紙通覽了一遍。他兩次抬起頭來,用心審視著住在禿頭旅館的他奇異的同伴們。最後他把報紙從桌上推給服飾用品商。冬季清晨泛黃的陽光從外界的白雪中透射進來;火爐里的火苗歡快地僻啪作響。彼得斯嗜好文學的天性並沒有影響他做飯的才華。三人美美地飽餐了一頓,馬吉先生把雪茄遞給眾人。
「先生們,」他說著把座椅往後推了推,「我們現在的處境很奇特。三個人,相互不了解,幾乎在同一個時間來到禿頭旅店尋求隱居生活,原因何在?伯爾頓教授,昨晚在你到來之前,布蘭德先生給我講了阿拉貝拉的故事,做為他來此地的理由,我後來盜用了他的故事,成為我來此的緣由。我向布蘭德先生編造了插圖畫家和被小說家們困擾的童話。你來后我倆將各自的故事掉了包,這是我倆相互懷疑對方說的話而採用的頗有意思的方式。也許這很無聊。不管怎麼說,既然迎來了新的一天,我願把阿拉貝拉奉還給他,不再問任何問題。他再次成為失戀的服飾用品商。我也願意毫不保留地相信你的話。這便是我的想法,讓我們相互不再猜疑。我們來這兒的理由就是我們闡釋的理由。」
教授嚴肅地點點頭。
馬吉先生接著說:「昨天晚上布蘭德先生和我還談到我倆之一必須離開旅店。布蘭德先生提出要這樣。我相信今天早上他已改變了主意。他要是走,我會感到很惋惜。」
「我已改變了想法。」布蘭德先生說。他瘦削的臉上現出慍色。
「很好,」馬吉先生繼續說,「我看我們沒有理由不能友好相處。彼得斯先生已答應為我們煮飯。無疑他還會為我們照料其他瑣事。根據這裡的條件,對他的服務我們在酬金上應該表現出慷慨。至於昆比那裡,你們只有自己向他解釋了。」
「我有一封給昆比先生的信,是我的老友約翰·班特利寫的,」教授說,「看守人看到這封信后,肯定會對我表示友好的。」
馬吉先生看向布蘭德。
「我讓安迪·魯特打個電話來,」布蘭德說,「我想昆比會聽他的。」
「可能吧,」馬吉先生心不在焉地說,「誰是魯特?」
「旅館開業時他是經理,」布蘭德答道。他疑惑地看了馬吉一眼。「我跟他不太熟。」他又說。
「這些事由你們自己安排,」馬吉先生說,「你們要是能想法留下來,我很高興與你們作伴。此外我差點兒忘了,我來這裡是為了寫點東西的。我現在就上樓去我的房間寫作。我希望你們二位幫我個忙,我離開以後你們不要相互開槍射擊。你們瞧,我想把庸俗刺激性的情節從我的小說中去掉。」
「我敢擔保,」伯爾頓教授說,「我從未想過我和布蘭德先生之間需使用武力進行消遣。」
「但願如此,」馬吉說,「這樣一來問題就都解決了。我們都住在這兒——就是這樣。」他打住,似乎心存疑慮。驀地,他做出什麼決定似地把紐約的那份報紙拿到身前。他目光盯住頭版通欄標題,接著說:「我不需要任何解釋了,只是還有一件事,就是報紙上的這則消息。昨天凌晨,在我們一所名牌大學的實驗室里,人們發現一名年輕的助理教師在很奇怪的情況下死亡。」他銳利的目光朝坐在他對面的禿頂矮個子掃了一眼。「另外一個事實是,」他繼續說,「該大學的化學教授,一個在校園圈子裡頗受人尊重、年過中年的人失蹤了。」
他說完后便是壓抑的沉寂。布蘭德先生狡黠的目光迅速投向教授的臉,教授則兩眼緊緊盯著盤子,一忽兒他抬起頭,圓圓的鏡片對準馬吉。
「你告訴我們這個消息很好。」伯爾頓教授語氣平靜地說。
「報紙上還有一條消息,」馬吉說,瞟了一眼服飾用品商,「我覺得這條消息我們以後在禿頭旅館的餐桌上禁止再談起。消息說幾天前,賓夕法尼亞州一座小鎮銀行的年輕出納員失蹤了,身上攜帶著三萬美元的銀行巨款。」馬吉最後說,「先生們,我們因種種巧合來到了這裡,就這麼簡單,我很高興接受這一事實。」
布蘭德先生面露掌握秘密的嘲諷神情。
「我想你很樂意接受這一事實,」他說,「如果你把報紙翻過來,你就會在最後一頁看到另一條新聞。前天在紐約一個百萬富翁的家裡,許多價值連城的畫被人從畫框里割下來,當時在那棟房子里為畫潤飾的年輕藝術家粗心的很,竟然事後忘了把他的地址報告給警察。當然,這樁小事不足掛齒,我和教授也不會再提起它。」
馬吉把頭朝後一仰,開懷大笑起來。
「看起來,我們相互很了解。」他說,「雖然我本指望在此獨居,我仍盼望著能與愉快的朋友搭伴。對不起,我要去干剛才我說的活兒了。啊,彼得斯來了。」他話音未落,隱士便從樓梯旁邊的餐廳門走進來。
「都吃完了嗎,先生們?」他說著走上前來。「吃得心滿意足,是不是?我想你們在這住上幾天後,都會成為隱士的,並在山上搭建木屋。你外出時沒有女人絮叨著讓你穿上套鞋,或教訓你酒精在肚子里的不良效果。我管這兒叫天堂,真正的心滿意足。」
「彼得斯,」馬吉先生說,「我們一直在想你能否留在這兒為我們做飯。我們需要你,你的意見呢?」
「這個——我很願意幫助你們,」隱士說,「我想我能設法讓你們感到滿意,讓你們避開女人。如果有女人在,我不會給你們做飯。是的,我同意留下來,儘力提高你們隱士生活的質量。我——」
他停住。他的目光落在馬吉先生背對著的餐廳門前。彼得斯的下巴下垂,嘴巴洞開,灌木叢似的大鬍子後面是一張寫滿了驚恐的臉。
馬吉先生立即掉轉過頭去。立在門內幾尺地方的是火車站的那位姑娘,她臉上不再掛著淚珠,而是綻開著笑靨。站在她身後的是她昨天那位綳著面孔、其貌不揚的伴侶。
「哦,媽媽,」女子笑道,「我們來晚了,沒趕上早餐!太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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