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人咒罵著在飛雪中扭打了十五秒鐘,腳下一跛一滑地像是跳華爾茲。這時市長腳底陡地一滑,兩人便摔倒在雪地上。馬吉先生跳到他們跟前,只見陌生人的手伸進市長的衣服口袋,把他不久前在辦公室里塞進去的那個包裹掏了出來。
不幸的是,馬吉先生在上大學時從來不是個運動健將,因而對目前他介入其中的打鬥感到有些力不從心。然而他年輕,又有一定的力氣和敏捷勁兒,尤其是佔有出其不意攻擊對手的上風。那個陌生人尚未弄清怎麼回事,馬吉已從他手中強奪下包裹,順勢將他推回到匍匐在地上的萊頓最高長官的身上,轉身沿旅館的台階跑掉。陌生人迅即立起身朝馬吉追去,但當他跑到禿頭旅館的大門前時,只聽咔嗒一聲,門從裡面鎖上了。
在鎖上的大門后,馬吉先生鬆了口氣,內心溢滿了參予這場戰鬥的榮耀感。過了好長時間他才意識到,這不過是在黑夜中的一場小廝打而已。他臉頰因興奮而變得通紅,就像個甜蜜的小女孩兒在畢業時的感覺。他感到很怪,因為他一向是個遭遇任何情況都無動於衷的玩世不恭者,並為此而頗感驕傲。
馬吉先生已顧不得綁在椅子上的布蘭德先生,急匆匆跑上禿頭旅館的寬大樓梯。他想像著即將出現在他眼前的輝煌的場面:一個是金髮女郎,另一位是她派遣參加戰鬥的騎士,騎士凱旋而歸,「你讓我把這個帶回給你,我的夫人。」夫人表現出驚訝和喜悅,也許還流露出對騎士的崇拜。
樓梯的左邊是十七號房間的那個女子,右手應該沒人居住。當馬吉先生走至二樓,腦海中浮現出那幕他即將扮演一個令他滿意的角色的場景時,他收住了腳步。左邊走廊的中途有一扇門敞開著,裡面微弱的光線灑在過道上,光線中站立著一位他從未見過的女人。她留給馬吉先生的第一印象是:高挑漂亮,穿一件皮毛大衣,一副擁有私人司機的孤做神態。
「對不起,」她說,「你是不是馬吉先生?」
騎士有氣無力地依在牆壁上,想儘力思索。
「我——我是。」他終於脫口而出。
「真高興我找到了你,」女子說。茫然若失的馬吉似乎覺得,她黝黑的眼睛不是顯得很愉快。「恐怕我不能請你進屋。眼下的情景我不曉得應採取什麼樣的禮節。我身邊只有我的女傭。我寫信給海爾·班特利索要一把這裡的鑰匙時,他告訴我你也在這兒,並說我可以讓你保護我。」
馬吉先生微一鞠躬,然而他的動作大體被黑暗吞噬。
「我深感榮幸。」他囁嚅著。
「我不會有意給你增添麻煩,」她接著說,「整個事情出乎意料,以至顯得有幾分荒唐。不過班特利先生說你人——很好。他說我可以信任你。我遇到了極大的麻煩。我來這兒是拿一樣東西的——但根本不知從何入手。我來這裡是因為我必須得到這東西——一切都指望它了。」
馬吉先生下意識地握緊口袋裡那個通過搏鬥而得來的小包裹。
「或許我來得太晚了,」女子睜大雙眸,「如果是這樣就實在太不幸了。我不希望你為我做事而受傷——」她壓低了聲音,「不過你若有任何辦法能幫我擺脫這個——這個困境——我將不勝感激。我想,樓下的保險柜里有一個包裹,包裹里有大宗的錢。」
馬吉先生的手在衣兜里痙攣地握緊。
「如果可能的話,」女子說,「我一定要把那個包裹弄到手。我向你擔保,不管誰住在這家旅館里,我都有權得到這包裹。它涉及到一個人的榮譽和幸福,而此人和我很親近。由於我心急如焚,此外海爾·班特利也向我作了保證,因此我求你,如可能的話請給予我幫助。」
馬吉先生像做夢似地看向這位新到禿頭旅館的女士的臉。
「海爾·班特利是個老朋友,人相當不錯,」他說,「能為他的朋友效勞我十分高興。」他稍頓,心中慶幸這些話只是空話而已。「能否問一下,你什麼時候到的?」
「我想我來的時候你們正在吃晚飯,」她答道,「班特利先生給了我一把廚房門的鑰匙,我們從後面找到了一截樓梯。吃飯時好像人很多,而我只想見你。」
「我再說一遍,」馬吉先生說,「只要可能,我很樂意幫助你。」他暗忖,我對另一個女子說的話才算數。「我認為明天再處理你的事無傷大雅。」
「可是——我怕今晚——」她說。
「我明白,」馬吉說,「你的計劃打亂了。你儘管放心,等到明天沒事。」他剛要說一句全包在他身上的話,但立即想起這不是同一名女子。「我還能做點兒什麼,使你的逗留更舒適些?」
女子將皮大衣往肩膀上緊裹一下。馬吉覺得她是個過慣了奢侈生活的人。他想像著她在一間漂亮的房子里,在壁爐前款待年輕的紳士們喝茶,雖然那茶毫無味道。
「你真好,」她說,「我本沒打算在這兒過夜。屋裡很冷,不過我想我們有足夠的小毯子和大衣。」
馬吉先生立即想起了自己的職責。
「我為你生把火,」他說。聽他這麼說女子顯得很擔憂。
「不,我不能讓你費事,」她說,「我想沒這個必要。現在就道晚安吧。」
「晚安。若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我會對你說的,」她笑著說,「我想我忘記了告訴你我的名字。我叫米拉·桑希爾,從萊頓來。明天見。」她走進屋,把門關上了。
馬吉先生癱軟地坐在冷冰冰的椅子里。他不久前想像出的輝煌場面已煙消雲散。錢是在他手裡,不錯,是他通過英勇戰鬥獲取的,但正當他拿著戰利品送給他的女士時,黑暗中又出現了一位女子,也索要這筆錢。他該如何是好?
他站起身,朝十七號房間摸去。屋裡的女子迷人而富有魅力,但他對她了解多少?她要這筆錢幹嗎?他停住腳步。另一個女子是海爾·班特利介紹來的,是朋友的朋友。而且她說她完全有權獲得這個寶貴的包裹。她的原話是怎麼說的?
為何不等到明天早上再說?也許在灰冷的黎明,他可將這團令人不可思議的迷霧看得更清晰些。不管怎麼說,此刻把歇斯底里的男人們如此瘋狂搶奪的包裹交到任何一個女人的手裡都是危險的。是的,他要等到次日清晨再說。這是唯一的理智的選擇。
理智?他用的就是這個詞。一個騎士竟侈談理智!
馬吉先生打開七號房間的鎖,走了進去。他點上蠟燭,捅了捅火,便給在十七號房間等待的女子草擬了一張字條:
一切都順利。放心地睡。我正忙著。明天見。比利。
把紙條從她門縫塞進去后,騎士為了避免見面匆匆趕回自己房間,在壁爐前的椅子上坐下。
「我得想想,」他喃喃自語,「我得把這事捋清楚。」
他思索了一個小時,絞盡腦汁地研究這個神秘的遊戲,他雖不知遊戲規則,卻在裡面扮演了主角。他從最開始時想起,甚至想到了上埃斯基旺瀑布鎮的火車站,在那裡,第一個女子的無法抗拒的魅力徹底征服了他。他重新思索布蘭德的到來,以及他關於男子服飾用品商店的胡言亂語,想到伯爾頓教授和他關於金髮女郎及女權者的奇異故事,想到諾頓小姐和她那令人生厭的母親,還有痛恨改革派的卡根和應感猜疑的盧·邁克斯。他還想到在黑暗中出現在台階下的陌生人,為了爭奪此刻在馬吉衣袋裡的包裹,他曾喪心病狂地搏鬥。他想到站在陽台上聲情並茂求他幫忙的女子,更想到那個更加冷漠老練。身攜海爾·班特利的囑託的女子,她對他的請求竟和第一個女子的一模一樣。米拉·桑希爾?他肯定聽說過這個名字。可在哪兒聽說的?
馬吉先生的思緒又飄到紐約。他想象如果他們看到他目前的狀況,身陷一個並非出自他手筆的離奇事件中會怎麼說。他來禿頭旅館的初衷本來是逃避離奇事件的,以便深入到人們的心靈中,當個哲學家。他仰頭笑出了聲。
「明天又是一天,」他沉吟著,「到時再解決這一切。離開我,他們既走不了又玩兒不起來——球在我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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