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來得真不是時候。」晃彥隔著露台往大門的方向望去,美佐子也轉過頭。原來,亞耶子和尾藤正要出去,身穿藏青色校服的園子回來了。美佐子心裡也想,真不湊巧。
園子站在門柱旁邊,低頭等父親的前秘書和母親先走。然而,那兩人卻沒有默默地和她擦身而過,而是在她面前站定。亞耶子好像對她說了什麼。園子的嘴動了動,但依然低著頭。
亞耶子和尾藤坐上車后,園子朝晃彥他們跑了過來。
「哎呀,是誰回來了?」澄江聽見粗魯地開關大門的聲音,從廚房出來應門。
「公主大人。現在最好別接近她,以求安全。」晃彥笑著拿起報紙。
美佐子留晃彥在客廳,自己出門購物。經過佛堂時,她看見仍穿著制服的園子在佛壇前合掌。美佐子聽亞耶子說,園子從學校回來后,會先去佛堂再回房間。美佐子悄悄走向玄關,以免讓園子分心。
大概是因為晚年得女,直明很溺愛園子。美佐子不曾見過直明責備園子,而是對她幾乎有求必應。在美佐子眼中,直明寵愛園子的方式與其說是父親疼女兒,倒更接近祖父疼孫女,說得更直接一點,就像老人在疼小貓。
直明視園子為掌上明珠,呵護備至,所以他的死似乎讓園子大受打擊。她從守夜到葬禮始終不發一語,在焚化場撿骨時,甚至還因貧血而當場昏倒。更令園子傷心的是那份遺囑。美佐子還記得律師宣讀內容時,園子一臉鐵青。
「我倒不是在乎錢的事。」葬禮結束后不久,園子對美佐子這麼說。她沒有姐妹,所以常和美佐子天南地北地聊。「反正我就算得到巨額財產,也不知該如何處理,而且我想晃彥大哥不會丟下我們不管的。」
「那倒是。」美佐子說。
「可是,那份遺囑讓我很生氣。」園子似乎無法原諒直明在遺囑中完全沒有提到她。弘昌也是一樣。「我覺得爸爸好過分。我並不是在覬覦什麼,但他既然要寫遺囑,至少也該提到一兩句關心女兒未來的話吧?」
「也是。」美佐子略一思索,道,「爸會不會覺得,遺囑只不過是一道單純的手續?就算沒有留下隻字片語,他最放心不下的應該也是你。」
然而,她話只說到一半,園子就開始搖頭。「沒那回事。爸爸他是故意無視我們的存在的,直到他臨終的時候還是一樣。畢竟,爸爸在病床上最後叫的還是晃彥大哥,不是嗎?」
被她這麼一搶白,美佐子無話可說。
「可是,爸沒有理由無視你的存在呀。」
「是嗎?我倒覺得他有——爸爸發現媽媽給他戴綠帽子。園子像是要將積在心裡的話一吐為快似的,用一種強硬的口吻說道,「你也知道吧?爸爸不可能不知道。」
「園子……」美佐子被小姑子的語氣壓倒了。她早已察覺亞耶子和尾藤之間的私情,那剛好發生在直明倒下的時候,所以直明不太可能沒有察覺。
「我能了解爸爸立遺囑時的心情。」園子口風一轉,改用輕描淡寫的語氣,「爸爸一定是認為,沒有必要按照法律,將遺產留給眼看自己大限將至還和其他男人亂搞的妻子。自己的親生骨肉到底只有晃彥一個。所以,我們就……就被他遺棄了。我們是背著他偷人的女人的小孩。對他而言,身上流著那女人血液的人,都是憎恨的對象。」說著說著,大概心情太過激動,園子掩面而泣。
「你想太多了。」美佐子試圖安慰,卻沒有效果。
過了一會兒,園子紅腫著眼眶抬起頭來。「美佐子,有一件事我很懷疑。」
「什麼?」美佐子心生不祥的預感。
「爸爸是真的沒救了嗎?」
「園子,不可以說那種……」美佐子慌了,園子卻似乎不是在胡言亂語。
「我覺得很奇怪。爸爸說身體不舒服,住院接受手術……然後身體狀況就急轉直下。聽說開始接受精密檢查的時候,癌細胞已經擴散得很廣了,但真的是這樣嗎?」
「晃彥說,食道癌經常很晚才發現,而癌細胞擴散的速度很快。」
「可是,應該有很多人獲救吧?」園子露出一種挑釁的眼神,年輕貌美的女孩露出這種表情,令人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壓力。「我在想,爸爸發現媽媽和那個人的關係,精神上應該受到了非常大的打擊。那種壓力會對身體帶來負面影響吧?書上提到,患有消化系統疾病的人,精神狀況對病情的影響很大。所以,要是那種事情影響了爸爸的病情,就等於那兩個人殺死了爸爸。」
「你絕對不能那樣想!」美佐子訓斥園子,但園子似乎沒有聽進去。
「要是那樣,我不會原諒那兩個人。」
美佐子看到園子那像貓一樣圓睜的眼睛,不禁背脊發寒。
--
直明七七那天是令人心情鬱悶的一天。綿綿細雨從早上就一直下個不停。
在真仙寺做完法事,瓜生家在一樓大廳準備了酒宴。雖說是親戚,但齊聚一堂的除新任社長須貝正清外,都是UR電產的高級主管,所以與其說是法事,更像在召開幹部會議。
美佐子和亞耶子一起忙著招呼來賓,晃彥則和弟弟、妹妹坐在角落,默默地動著筷子。
「那篇報道寫得真好,提升了您的個人形象。」扁平臉的常務董事一邊為須貝正清斟酒.一邊大聲說,聲音傳進了美佐子耳中。這人是正清的妹婿。美佐子曾經聽晃彥說,他老是跟在正清身邊,很無聊。「社長在照片上感覺很年輕,而且給人一種重情義的印象。」
「我又沒有故意裝模作樣。」正清的話中不帶一絲情感,一臉無趣地舉杯飲酒。他應該已經喝了不少,卻非常冷靜清醒。練過劍道的他雖已上了年紀,身上卻沒什麼贅肉,工人般黝黑的臉上,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給人一種獨特的壓迫感。
「我真後悔接受那家報社的採訪。力正清說,「沒想到他們會寫出那麼低級的報道,你別再提那件事了!」
跟屁蟲常務董事拍馬不成,縮了縮脖子。
他們談的是約三天前刊在《經濟報》上的一篇文章。一個報道大企業高管私生活的專欄提到了正清,特彆強調了他的年輕有為和蓬勃的生命力,還刊登了兩張照片,一張是他在現場指揮的工作照,另一張則是身穿運動服去掃墓的照片——圖注中提到:「須貝正清先生用過午餐一定要慢跑。特別是星期三中午,他總會到父親墳前祭掃。」須貝家的祖墳也在今天舉行法事的真仙寺後面。
男人的小團體反映出他們在公司中的地位,眾人以須貝正清為中心聚在一起。而他們的妻子也圍成一個圈子,由正清的妻子行惠手握主導權。她在女眷當中年紀最長,丈夫又登上了公司的龍頭寶座,她也就理所當然地摘下了女眷中的后冠。亞耶子因為是繼室,在這種場合總是保持低調。
第7頁完,請續下一頁。喜歡 Amo 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