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島太太遇害那天的也保留著嗎?」
「對。我忙碌的影像都留在錄影帶上。別家店我不知道,但雷頓都義務保留兩個月。」
聽著丹羽太太的說明,我漸漸認為她不可能殺害木島太太。惟一讓我掛慮的是她右腕包紮的繃帶,但實在無法開口叫她解開來給我看。我決定改變話題。
「聽說,你也很熱心社會工作?」
「哎呀,聽誰說的?」
「在老人安養中心聽說的。」
丹羽太太不知是害羞還是什麼原因,低下頭把掉落的飯粒送入口中。
「我不曉得你聽到多少,我雖然是義工,但卻不是個好義工,因為我的心態有問題。聽說木島太太提供食物給生活貧困的人,我並沒有覺得她了不起。我忍不住認為,她是假借關懷、照顧比自己軟弱不幸的人,來肯定自己的幸福。因為我就是這樣。」
「肯定自己的幸福?」
「到老人安養中心慰問時,我總是說,我能夠在這裡做生意,都是靠大家的幫忙,所以這是利益回饋,但其實我是在找比我軟弱、不幸的人。我一面給老先生洗澡或是聽老太太嘮叨,一面想,世間還有這麼不幸的人,比起來我幸運多了,我應該要振作起來。」
你不幸嗎?我以眼神詢問坐在對面的她。食慾旺盛的吃大碗拉麵和炒飯,覆蓋著寬鬆毛衣的肩頭,絲毫看不出背負著不幸。太過幸福,就是我的不幸——開朗的微笑掛在她的臉上,讓我即使聽到她這樣說,也不會感到意外。
再說,即使有人感嘆自己幸福,我也無意批評。因為幸福或不幸福是由自己決定,而不是別人可以判斷的。我覺得大言不慚的說別人生活輕鬆、實在太幸福的人,才是不幸的人。
「開便利商店是我的夢想,但我先生不想辭去工作。雷頓的加盟條件規定要夫婦一起經營,而且年齡要在四十二歲以下。我為了實現夢想,使出策略吸引我先生對這件事情產生興趣。為了籌措開店資金,我做過百貨公司、麵包店及餐館的店員,也做過清潔婦。」丹羽太太眼光投向遠方,喃喃自語的說,「後來我的策略奏效,我先生終於同意了。他辭去工作,一起參加研習,終於在兩年前如願開店。」
丹羽太太聳聳肩說,沒想到經營便利商店相當困難。
「付給總公司的權利金,以雷頓來說,是48%。這是全日本便利商店中最高的。每月從營業額扣除成本之後的毛利中,有48%要交給總公司。當然,總公司也提供我們完善的指導。不過,最受不了的是失去和家人相聚的時間。為了節省人事費用,夫婦輪流看店。經營者若不睜大眼睛,店員之中也有敗類,會隨便吃東西或盜用公款。」
丹羽太太頑皮的眯著眼睛問:你知道他們把私吞的錢藏在哪裡嗎?我不加思索的立刻回答:鞋內吧?丹羽太太有些遺憾的說,到底你是這方面的專家。
「曾經發生過深夜值班的店員叫一大群朋友來,在店裡白吃白喝的事。我為了避免再度發生這種事,晚上也留下來看店。我一定要讓生意興隆、成功,以免丈夫失望。」
從早上看店到傍晚,然後回租賃於附近的家裡煮晚飯,之後帶著自己的便當再回店裡,早上又回家預備早餐。丹羽太太以無奈的語氣透露的內容,使我驚訝。
「在這種情況下,漸漸覺得回家麻煩,等到發覺時,幾乎已經天天在店裡留宿了。」
經常聽說經營便利商店的夫妻感情破裂。丹羽太太微笑著這樣說,口氣好像在談論昨晚看過的電視節目那樣輕鬆。從她明朗的聲音、過於開朗的表情,我嗅到了眼淚的味道。
「這是因為經營者夫妻的生活經常錯開的關係。先生和年輕的女店員勾搭上,太太發現后離家出走;得不到丈夫溫情的妻子,結交到年輕送貨員而私奔;或是太太對經營便利商店感到失望等。但我們剛好相反。」
丹羽太太仰頭喝完茶,繼續說:「我先生說他不想再陪著我尋夢,就帶著孩子走了。以前的工作已經不能再回去,所以大概是回鄉下耕作。我先生原本就不適合接待客人。沒體認到這一點,是我的錯。你猜得到我先生以前的工作是什麼嗎?」
「不適合接待客人的工作……?」
「國稅局!你可以了解了吧?他在店裡的時候,店裡的氣氛自然會沉悶,所以,他不在反而輕鬆……真的,反而輕鬆呢。」
聽著丹羽太太的告白,對她包著繃帶的手臂興趣急速消失。我無法想像,以顫抖的聲音說丈夫不在反而輕鬆的女人會去殺人。
「對不起,你沒想過結束商店,回到丈夫身邊嗎?」
「我想說沒有,但其實曾經有一次決心關店,而把鐵門拉到一半。」丹羽太太撲哧笑了一聲說,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店,原本不需要鐵門,我們還是裝設了。
「我先生若是周三或周四離家,我想我會關店去追他。但不曉得是不是不夠巧合,他是在星期天晚上離開的。」
「星期天有什麼差別嗎?」
我被丹羽太太謎樣的話和微笑吸引,認為只要她說出答案,我可以忘掉她手肩的繃帶。
「不是有一本叫《少年英雄》的漫畫雜誌嗎?發售日是星期一,但我們店裡的到貨時間是在午夜兩點半。好多不能等到天亮書店開門的男孩都擠到我們店裡來。想到這些孩子失望的眼神,我放棄了關店的念頭,把拉下一半的鐵門重新卷上去。」
我對丹羽太太微笑,以取代丈夫和孩子一定會回到你身邊這句話。
「謝謝你撥出寶貴的時間給我。」
撥開紅色布簾到外面時,我向她道謝,丹羽太太揮手說:「哪兒的話,多虧你聽我發牢騷,我的心情輕鬆多了。如果到附近來,請務必來看我。我們店裡的雜燴湯很受歡迎,到時請你嘗嘗。還有,我會祈禱你早日捉到兇手。」
目送丹羽太太跑著離去的背影沒人日光燈的亮光中,我才從步道上往車站方向走。
走了百來公尺,右邊出現與丹羽太太的商店相同的看板。從上面的文字可以看出是雷頓櫻美台三號店。從車站的距離推想,生意可能比丹羽太太的店興隆,但從玻璃外面望進去,只有三個年輕人在靠窗處站著閱讀雜誌,店內冷清,店鋪旁邊的停車場也是空的。空蕩蕩的黑色柏油地面和上面所畫的白線形成對比,感覺就像條碼。
懷孕主婦所說的便利商店傍車場命案,地點就在這裡吧?也許是心理作用,覺得沉重的寂靜籠罩在整個停車場上。
我以櫥窗玻璃為鏡,把掛在手臂的圍巾纏在頭上。就在這時,我看到一個男人的影子。我檢視圍巾有沒有繞正,視線卻被吸往玻璃斜右方。
距離七八公尺的地方,一個男人也在觀看便利商店的玻璃。在別人眼中看來,他是在探視店內,但我並未受騙。男人看的不是店內,而是以玻璃為鏡,觀察對角線上的我。
裝出滿意圍巾繞法的樣子,我從容的離開玻璃,走上步道。腳往前移動,但避免發出腳步聲,同時全身充作耳朵,以頸項感受跟隨在後的腳步聲。從聲音的間隔,感覺不出是在趕路,但也不是優閑的散步。毫無疑問的,他是在跟蹤我。我把口香糖丟人口中,將不悅感吐向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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