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句實話,我也一樣,也覺得不大可能。」
「而老師們的預料果然成真。」湯川望著奈美惠露出苦笑,「當時我花了一年多的時間構築起來的理論,卻在根基上犯下了一個極大的錯誤,於是那篇論文最終也就成了一堆廢紙。」
「正是這種爽快令我欽佩不已。換做一般人,是不會甘願承認自己的錯誤,並最終走進死胡同。我也認識不少因此而白白耗費了巨大的時間精力的研究人員。但你不同,你爽快地拋卻了單磁極的夢想,轉而把考慮把之前獲得的經驗運用到完全不同的領域中去。你後來選擇的是對磁體高密度磁化的新考察方法。當時我可是真的大吃了一驚,一個搞量子力學的人,竟會突然向磁性記錄技術發起挑戰。」
「那不過是是歪打正著罷了。老實說,我當時也確實有些自暴自棄了。」
「命名也極為獨特,叫做『磁界齒輪』。你就老實告訴我吧,取得專利的時候,你一定指望過靠它一夜暴富吧?」
「不,這個嘛……」
「不可能沒想過的。畢竟當時美國企業的諮詢可是蜂擁而至啊。」幸正扭頭望著奈美惠,睜大了眼睛。
奈美惠「哎」了一聲,驚異地望著湯川。
「可最後沒能和任何一家公司簽約,因為對方都明白那其實是在一種非常苛刻的條件下才能實現的技術。」
「真是太可惜了,但這對日本的物理學界而言卻是一件好事。因為你當時如果發了筆大財,因而不再從事研究的話,日本可就失掉了一名寶貴人才了。」
「我不行的。研究了多年,也沒留下什麼有益的成果,馬齒徒增罷了。」
「你可沒到望洋興嘆的年紀啊。說起來,你還是單身吧,就沒考慮過結婚嗎?」
聽到幸正的話,奈美惠不禁吃驚地眨了眨眼。她一直以為湯川早有家室了。
「凡事都得講究個緣分,我的緣分似乎從上游就被堵住了。」
「你無非是覺得還是單身更輕鬆吧?」幸正微笑著喝了一口乾邑白蘭地,又恢復了一臉嚴肅的表情,「不過話說回來,慎重對待婚姻倒也絕非是件壞事。我也時常會想,要是那時候能稍微再慎重一些就好了,可我當時滿腦子都是研究工作,對婚姻家庭之類的根本一點興趣都沒有。當初就是因為一個有恩於我的人的介紹而去相親,最後決定結婚,也不過是想不到一個拒絕的理由罷了。然而人生大事卻是不能如此輕易便下判斷做決定的。雖然妻子抱著孩子離家之時,我也曾經恨過她,但現在回過頭來想想,其實自己也有不對的地方。本該和她談談,但我卻死要面子不肯低頭。就在這時,美國麻省理工那邊找上了我,讓我參加為期兩年的共同研究,我也沒和妻子說一聲便遠渡重洋去了美國。原本兩年的計劃延長到了三年,在這期間,我連一次都沒和妻子聯絡過,也難怪她耿耿於懷。」
幸正一口喝乾杯中酒,把空酒杯放到桌上,又把手伸向了酒瓶。
「爸爸。」
「您還是別再喝了吧。」湯川也勸他道。
「就只今晚,下不為例。」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奈美惠也就不便再強加阻攔了。無奈之下,她只得拿起酒瓶給幸正的酒杯里倒了些酒。
「再來一點吧。」
「不行,就這麼多了。」她說著蓋上瓶蓋。
就在這時,她之前放在廚房裡的手機響了起來。這種深夜時分打電話來的人,說來也就只有一個了。
「快去接吧,是他吧。」幸正說道。
「……那我就先失陪一下了。湯川先生,麻煩您看著我爸爸一點,別讓他再加酒了。」
聽到湯川回應了句「好的」之後,奈美惠才走進了廚房。接起來一聽,果然是紺野宗介打來的。
「抱歉,我剛剛才到家。聽老媽說,你那邊出大事?」
紺野家也住在同一片街區,他們倆的小學和初中都是念同一所學校,不過因為年齡不同,所以兩人並非同時上的一所學校。
「是啊,頭都大了。」
「那個,聽說燒毀的是別屋,住在那裡面的那人也死了,是吧……」紺野的口齒變得含糊不清起來,彷彿正強忍著不讓感情爆發。
「嗯,那人死了。」奈美惠也極力維持平靜的語氣。
紺野說了句「是嗎」之後就不吭聲了,奈美惠也說不出話來。儘管兩人的想法顯然相同,卻誰都沒說出口。
「那你的情況如何?沒受傷吧?」紺野終於開口問。
「我沒事。主屋這邊沒有殃及,我爸也還好。」
「那就好。是一起縱火案吧?你們就這樣留在那裡不會有事嗎?兇手很有可能還在附近呢。」
「這一點不必擔心,今晚警方的人會在外面實施警戒,而且家裡也有位我爸以前的學生在。」
「那應該沒什麼大問題了。不過話說回來,到底為什麼會出這種事情?幸好燒毀的是別屋,一想到兇手當時要是沖著主屋來,就讓人不寒而慄啊。」
「是啊,不過不需要為這事擔心。」
「為什麼?」
「因為兇手據說是沖著那個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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